武勻笑笑不言語,算是答應了。
回公司時路過街邊小店,武勻去幫兩位女士買東西。郝靜見他把貨架上僅存的幾塊DVE巧克力悉數裝進袋子里,還都是同一口味的,旁邊摞成山的各式巧克力他看都不看,便取笑他,「你可夠一根筋的,那別的牌子吧。」
武勻搖頭,「景寧嘴刁,只吃這種。你喜歡吃什麼盡管拿。」
郝靜心中一動,不由得盯了武勻看。他對景寧都了解到這份兒上了,可見很是用了心的。武勻正皺著眉頭認真地選薯片、一手一個對比著口味的不同,像在研究著重大事情。燈光溫暖,映照著醇厚的男人,正為女人幾分鐘就吃光的零食廢著心思,認真得不亞于挑選一套西裝。
郝靜想試試他,湊了過去輕輕拽住武勻手中的一個袋子,兩個人的手就同時扯著一包薯片了。郝靜直勾勾地看著武勻,一語雙關,「我喜歡這個。」
武勻笑笑,放開手薯片讓郝靜,伸手又去拿了幾包,「那就多買幾包,老板,結賬。」
郝靜偷笑,跟了武勻出了小店。
公司的樓層居然黑壓壓的,一盞燈都沒亮著。景寧沒加班?這可是破例了。郝靜看看時間還早,約武勻道︰「我請客,去喝酒還是跳舞?」
武勻還惦記著性格怪異的邢柯,不知道景寧對付得怎麼樣,便說︰「我看看景寧在哪兒,你明天一早就走,不見她一面會遺憾的。」
景寧還在樓里,不在樓上,而是在地平線下面停車場的車子里。今天她是第一個下班的,論起來應該算她早退。白天停車場里擠著滿滿的車,她依次目送這些車開走,不知不覺已經待了三個多小時,一盤D轉著圈放了好幾遍,愛恨情仇的,听了個稀里糊涂。
今晚她應該招待三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但一位董事出面說要宴請邢柯,景寧正好月兌身。武勻的電話打破了她這種郁悶,景寧于是去找他和郝靜。**的郝靜是她一直欣賞的類型。景寧做東請客,三人去了茶樓,盡興散去。郝靜臨上車扯住景寧,對稍遠處的武勻努努嘴,明媚的大眼楮水亮亮的,問︰「你和他……」
景寧用疑問的目光看郝靜,心里對她要說大話也猜到個**。
郝靜淺淺的酒窩有夜的風情,那一笑很嫵媚,「就是那個意思。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可是要搶了。」
景寧回頭看武勻,他正雙手抄在兜里看著她,等她一起走,不知道兩個女人在睡他,郝靜也看著景寧,等回答,眼里有了然的深意,像是知道她和武勻之間有幾分微妙。
郝靜沒耐心,等不了十秒鐘,「快說啊,如果是你的我就不搶了。」
景寧想,無論怎麼說武勻都不是她的,也只能說︰「你問我?你是會不和我爭的人嗎?」
「我知道了,那就是我還有機會啦,馬上就行動。」郝靜抿嘴一笑,比畫個必勝的手勢,拉分地開著香檳色跑車走了。
郝靜的效率是超光速的直接,武勻和景寧還在回程路上,他手機短信的聲音就滴滴地不停響。景寧能猜到是誰發的,算算時間,郝靜剛下車就開始短信連發了。武勻沒敷衍,逐條看下來,短信里說的都是擦公事邊的私事,但意圖已經很明白了。他只是禮貌客氣地回了一條,「明天到公司談,晚安。」
武勻問起了白天的事,問景寧︰「和邢柯談得怎麼樣?看你這狀態不順利。」
景寧深有感觸,「不順利,很不順利。」
「什麼地方不順利?」
「什麼地方都不順。」景寧的語氣不好,攥著方向盤的雙手青筋都顯了出來,眉頭蹙得很緊。
景寧不想細說,武勻也就沒再問。車停在武勻樓下時,景寧問他︰「部長大人,邢柯沒什麼誠意。你覺得她有什麼理由來找咱們?兩家公司地域太遠、領域完全不同,說合作真的是使勁兒往一起湊。她說是要拓展新項目,我看是‘純娛樂’。她那兩個助手也是硬著頭皮談,一點兒都不起勁兒,我看得出他們獨自里也不樂意。但邢柯非要合作,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樣,我實在,我實在是……」
景寧說不下去了,一想到下午的情景她就慪氣。邢柯一邊品茶一邊笑,自始至終端著架子不說話,像極了看戲的人——看她的兩個助手和自己扯皮。
邢柯來者不善,明擺著是沖著她專程來設局的,硬生生地插進她的公司里,把她的生活和各種利益關系都牽扯起來,讓她處處掣肘顧忌,怎麼都不能豁開了來個痛快。景寧吃夠了癟,覺得是被逼著在所有人面前走鋼絲,憋屈至極卻又沒法月兌身,還得陪著笑臉應付著。
思來想去,她說「部長大人,換人上吧,你要是不換人,我真怕忍不住會砸場子。」
武勻納悶,「她有這麼難纏?這樣的小事你是可以應付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還是心里有事?」
「不是小事。」景寧直搖頭,越發煩躁。
「我覺得你的情緒不對頭,不過就是筆生意,成不成的,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嗯,這是工作,沒什麼大不了,我接著談就是了。」景寧連連擺手,已經不想再談了。
「那就早點回去休息吧。你這幾天累了,休息不好也影響情緒。」
「嗯,早點回去休息。」景寧認命的點點頭。
她想按照正常的規律,明天邢大小姐可以結束訪問告辭回家了,如果她只是來「看一看」的話——只怕未必有這麼簡單。
武勻覺得她今晚很不對勁,擔憂地看她一眼。景寧認真地在想事情,沒有察覺到。
回了家,景寧靠在床頭看月光,冷清清的。白天她在公司受夠了邢柯的借勢壓人,一口氣這麼都舒展不開,此時只好借著想楚端來報復邢柯——佔盡人間好處的邢柯大小姐屈尊來找她這個打工仔的茬兒,就是證明了你得不到楚端的心,你不如我。
可惜這樣的精神勝利法總有自欺欺人的意味,誰知道楚端的心在哪里?
景寧忽然爬起來收拾房間里楚端忘了拿走的東西︰剃須刀、妥協。牙刷、毛巾……一股腦地裝進大袋子里,又扔到了陽台的角落里。
心里這才痛快了,景寧爬上床無牽無掛地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景寧精神煥發地出現在辦公室里。大家眼前都是一亮。很長時間以來她沒換的黑白灰系列衣服終于變了,換了亮色系,金色的打底衫、白色外套,頸間墜了一枚湖藍色的水晶,還少見地把頭發扎成高高的馬尾,平時她不是批發就是挽成髻。
景寧像是直接從慵懶貓冬狀態進入了初夏,亮麗、自信、充滿活力——雖然笑容的數量和質量依舊有限。
然而景寧一直等到中午都不見邢柯,打電話問接待處的人,才知道邢柯昨晚就走了,「邢總說要趕回去見老公。」
「她的隨行呢?」景寧問。
「也走了。」
「怎麼不通知我?」
「她說今天再過來,你就等著吧。」
景寧被氣到了,「好,我等著。」
傍晚時邢柯駕到了,這次沒帶隨行,一個人晃晃悠悠甩著步子到了景寧的辦公室。似乎昨晚的濃情還未消散,邢柯神色間還蕩漾著迷離的春色,「昨晚是我和未婚夫相識三周年紀念日。」
景寧微笑︰「邢小姐,您的助手應該向您介紹過我們昨天談的情況了……」
邢柯沒興趣說工作,打斷她,「景小姐沒結婚吧,有男朋友了嗎?」
話說到這里就不好玩了。景寧沒說話,手指習慣性地轉著筆玩,看著邢柯,等她發難。
邢柯自說自話,打量著景寧的辦公室和景寧,說︰「這個小城市生活安逸,你這樣的女人應該找什麼樣的男人呢?其實公務員和小職員都挺適合你的,或者小老板什麼的。」
總之離不開一個「小」字,景寧听得不順耳,說︰「不勞您操心。」
邢柯以為景寧被氣到了,笑容越發地天真,睫毛撲閃撲閃的。邢柯的笑素來甜美,韻味無窮。她說︰「你比我大兩歲,交流一下嘛。其實我有特別多的苦惱沒人知道,請教你一下啊,你男朋友是讓你放心的那種嗎?」
「看來這是你的苦惱。」景寧說。
「就是啊!他每天就是工作應酬工作應酬,我從來都是排第二的。昨天我還生氣呢,問楚端要是以後結了婚也這樣嗎?唉,其實我可以幫他的嘛,靠他自己,沒資本沒背景沒人脈,在大都市里打拼一輩子又能混成什麼樣?太靠運氣了。他的心啊,硬著呢,也挺狠的,不過呢,我就喜歡他那股勁兒,無毒不丈夫嗎。景小姐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啊,是不是文藝些、柏拉圖些的?」
雖然邢柯話里「楚端」兩個字著實蟄了景寧一下,她還是被邢柯最後兩個詞逗笑了,連連點頭,「對,我是喜歡文藝的、柏拉圖的、純精神的。這種境界呢我覺得古詩詞更有韻味,有句詩也許你沒听過,‘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說的是陸游和唐婉,講的是愛情和愛人。脈脈無語,天知地知,看一眼不用表白就知道相愛,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一輩子都知道對方是自己最愛的人。」
邢柯輕輕地掠起耳邊的碎發,很是不屑,「你這種想法我最看不起了。我要的就必須得到,只能是我的,碎了爛了也得是我的。」
景寧一曬,那意思——與我無關。
邢柯笑笑,瞧著景寧,「我快要結婚了,原打算是去年冬天,不過楚端和我都沒玩夠,就拖到現在。你不祝福我嗎?」
景寧不想和邢柯再這麼糾纏下去了。她沒答話,拿起電話打給晶晶,「你進來一下,再叫個人進來。」
剛放下電話晶晶和阿鳳就進來了,景寧吩咐道︰「邢總是貴客,每一句話都很重要,晶晶你給我們倆的談話做個記錄。阿鳳,你陪著邢小姐,看她需要什麼辦公用具,隨時添茶水。」
晶晶和阿鳳听話地坐了下來,四只眼楮看著景寧和邢柯,等他們談合作、談工作。晶晶打開了錄音筆,認認真真地準備記錄。
邢柯眉一挑,隱約有怒氣上頭,像是表揚景寧一般,「景小姐很周到啊。好,談生意,您能做主嗎?」
景寧給晶晶使個眼色,晶晶會意,在筆記本身敲下邢柯的原話。 里啪啦的鍵盤聲里,邢柯和景寧都微笑有禮地互視著、審讀著、僵持著。
景寧說︰「不踫到底線的話我就可以做主。我昨天做了一個合同的初稿,基本是程式化的,你可以看一下。」
她把打印好的幾頁紙放在邢柯面前。邢柯看也不看,很倨傲,「有一家和你們公司類似的企業也找到了我,他們比你們更有實力,我憑什麼放棄他們呢?你憑什麼吸引我呢?你明顯競爭不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