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娶我 第四章 我是寧瓔?!(一)

作者 ︰ 刀砍東風

從那天短暫蘇醒之後,寧瓔恢復的速度快了很多,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到了第十二天上,已經可以下地站一會了。

神光和尚在確診她已無性命之憂後,便將她送到了相熟可靠的居士家中休養。畢竟山寺清苦,並不利于病人恢復,再來寧瓔又是妙齡女子,久留寺中也有許多不方便之處。

時雨莊是本地大戶薛家在蒼嵐山的一處別院,這薛家世代耕讀詩書傳家,家境一向殷實,家中子孫也是門風嚴謹,時常做些善事的。不知是否祖上積德,薛家從二十年前起便陸續出了幾個出息的孫輩,在京為官的也有,放任地方的也有,在整個寧州,也算得上很有名望的人家了。

但這薛家上下卻從未有過仗勢欺人之舉,反倒愈加謹慎言行,約束子弟。家中長輩更是吃齋念佛為子孫祈佑平安,這時雨莊便是薛家時任工部郎官的長孫為祖母所修。莊子地方不大,只有前後幾進院子,里面伺候的下人也只有廚子馬夫門房,以及貼身伺候老夫人慣了的李大娘。

當日神光和尚來找老夫人說路上救了個姑娘,收留在寺中養傷,有些梳洗換藥的事情不大方便,來請李大娘去幫忙。

老夫人年紀雖大,性子卻十分痛快,立即叫了李大娘跟著去了山上。回來後又听李大娘說起那姑娘不知怎的弄得遍體是傷,總也不肯醒,又發著熱,也不知能不能好了,心里更覺可憐,日日催著李大娘上山,倒比神光師徒還要熱心。

所以後來神光一提要借時雨莊間屋子讓那姑娘休養,薛老夫人便道,「早就該這麼著了,你那山上有什麼,左右不過青菜蘿卜,有塊豆腐都是開了葷了,天天吃些這個,哪是個養病的樣子?快快把人送來,真是可憐見的。」

時間一晃寧瓔已經在時雨莊住了兩月有余,天氣漸漸寒冷,她是兩手空空被救上山的,自然沒什麼衣服替換,這些日子一向都是穿的老夫人或者李大娘的衣裳改了改湊合。

這天午後寧瓔在院子里散了會步,隔著幾重花樹便听到一陣笑聲,于是循著笑聲來到了東廂一間一向不曾開過門的屋子外面。站在門口就看到李大娘在里面翻箱倒櫃,薛老夫人在一旁指點,便道,「婆婆,大娘,這是做什麼呢?」

薛老夫人一見她來,立即指著屋里床榻椅子上被翻出來的幾件衣袍,「瓔兒快來,這幾件衣裳試試。」

寧瓔走近一看,見是五六件極潔淨的袍子,樣式質地俱都不俗,只是卻是男裝。薛老夫人見她稀奇,便道,「這都是前年小十三與我來吃齋時候落下的,我兩個老糊涂竟都忘了,讓你穿了這些日子的老氣衣裳。快來試試看合不合身,寬了窄了讓大娘替你改上一改,也能湊合些日子了,新衣裳等過幾日下山了,再找裁縫替你量量。」

李大娘也在一旁笑著,「可不是呢,瓔兒這麼俊秀的姑娘,竟叫跟著穿了這些日子的素淨,十三少爺這幾件袍子雖也是素色,到底繡工雅致,又是他們年輕人的式樣。瓔兒身量長得高,我估模著,大小應該差不離,前年的時候,十三少爺也還未長足呢。」

兩位老人家上了年紀,說話不免嘮叨些,寧瓔很快便被降服,老老實實一件件穿起來供品評。

「這件穿著俊。」

「這件也不錯。」

「哎喲那件更好。」

總之件件滿意,倒好似她們三人是來買衣裳似的。到最後幾件袍子全都被李大娘拿去略改了改腰身和兩肩,又重新漿洗了拿給寧瓔。

不得不說人還是要靠衣裝,養了兩個月精力充沛神完氣足,又穿上合體的新衣,頭發干淨利落地挽上去,李大娘還給加了頂束髻的小冠。這一打扮起來,真是說不出的俊美風流,走出來時連見多識廣的薛老夫人都不住稱嘆,「瓔兒這一裝扮上,倒是比你二哥還要好看了。」

薛老夫人兒子多,孫子更多,幾房孫兒加起來足有十七個。雖都是至親,卻也有遠近之分,寧瓔這些日子住下來,听得最多的便是這位二郎了。

據說這位二郎十全十美才高八斗,俊美非凡風姿秀逸,那是打著燈籠整個寧州都找不出第二個的俊杰,寧瓔簡直如雷貫耳久仰大名。

現在不過換了件衣裳就被薛老夫人稱贊比二郎好看,寧瓔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對,怎麼說呢,這種怪異的受寵若驚似的感覺?跟個男人比美很了不起嗎?

比起從前刻板嚴肅的軍旅生活,這個新的身份,這種新的生活,這個陌生的世界,恐怕還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來適應。寧瓔不大自然地對薛老夫人笑笑,「自然是二郎更好看的。」

就當只是改了個名字,而不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就像從前偶爾接觸過的那些任務,背熟人物資料,改個名字換個身份,任務完成後,自己還是自己。

雖然已經很盡力地這麼說服自己,但是偶爾出現的那種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感覺還是會困擾著她。畢竟這一切都不是虛構的,寧瓔看著面前兩個慈祥的長輩,忍不住莫名地心虛起來。

明明已經死去了,可是卻借著別人的身體和身份再次得到這樣的善意和關愛,就好像偷竊了什麼一樣,讓她滿身都不自在,甚至縮手縮腳,不知如何自處。

肖中校一向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從前生活經歷太過單純,生在軍營,長在軍營,最後又年紀輕輕的死在軍營。軍營里面相對單純的生活,父兄從小到大的保護,使她很多時候都並不是很了解人心的復雜。業務上她是冷靜理智性情堅忍的精銳軍人,性格上卻是有些偏向單純了。

就像現在這樣,一個問題想不通,就會把自己困住。危機險境都不會使她懼怕,讓她承受不起的,卻是來自內心的這種罪惡感,以及一種十分別扭的情緒。

不管寧大人原本處境如何危機重重,都不是由自己來接管他人人生的理由。就好像是在拍電視劇,不管前面的演員演的是好還是壞,忽然中間就換人了,這算是怎麼回事呢?不說前面的演員樂不樂意,對後來的演員來說,莫名就要承擔起前人的責任,而後路,卻又不是完全由自己決定。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生活在別人的軌跡里面,走她鋪好的路,做她未完的事,穿她穿過的衣服,吃她吃過的飯,甚至睡她睡過的男人?

她有男人嗎?結婚了嗎?如果結婚了那麼……?這種可怕的聯想讓肖停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腦子也是一陣糾結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肖停雲依稀記得,最初醒來的時候,她是記得寧瓔很多事的,只是後來這些記憶卻莫名地模糊起來,甚至越來越沒有印象,就連她最開始擔心過的,如果將來寧瓔不再沉睡,她的意志醒來這個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因為她走了,沒有人告訴過她,但肖停雲就是知道,寧瓔走了,不但走了,還給她留下了一筆寶貴的財富。

那篇心法不但使她的內傷很快好了起來,也讓肖停雲更加徹底地融入了這具新的身體,健康而又生機勃勃的年輕身體,這讓曾經飽受病痛折磨的肖停雲欣喜而又感激。

她們畢竟不相識,甚至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可她卻給了自己如此之大的善意,這讓肖停雲心中的負疚久久揮之不去,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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