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允禎,毀容,只是小懲大誡。
雲意冷眼環顧,瘋癲武將已被誅殺,黑衣刺客負傷而逃,驚心動魄的一場刺殺,就此落幕。
朝臣大多面色駭然,心有余悸……精心策劃的一場好戲,被迫中斷,多少心有不甘。然,來日方長……冰冷視線掃過猶痛苦抽搐的姬允禎,旋即拂袖大步走出宣德殿。
宮門在望,一頂軟轎恰從身邊經過,雲意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領路的小太監頗有眼色,忙道︰「那大概是名滿天下的神醫無暇公子。據說是右相大人請來給太後診脈的。」
玉微暇?雲意神色一斂。地位超然的無暇公子,居然為了姬允禎甘願卷入朝堂。真真是情深意切啊……那麼,以他的醫術是否可以治好姬允禎的臉?
思及此,雲意殺機驀然一動。是不是,該讓玉微暇的「臨終表白」提前呢?
出了宮門,登上馬車。「雲雲。」有力臂膀攜著熟悉的安神香將她輕輕一帶,她順勢倒在熟悉的懷抱。
仰面一笑,幾分邪肆︰「呵,姬大人那張‘美人皮’不小心,被我給撕爛了。風息,你說該怎麼辦?」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他衣上袢扣,不放過他絲毫的反應,但見那秀雅絕倫的面容,漸漸壓下來,迷離氤氳的眼眸,溫柔如水。
「雲雲高興就好。」輕描淡寫一句,是對她的寵溺,對姬允禎的漠視。原風息將她調整了個位置,讓她靠得更舒適,玉白的手指如羽般輕描她絕艷的眉目,並沒有追問詳細。
她目不轉楮,企圖從他動人神情中尋出絲毫微妙異常,非但無果,反而差點沉溺在他醉人的溫柔中。
那溫柔,似毒,讓人甘願赴死,含笑黃泉。
雲意緩緩合上眼,回想剛才驚心動魄的場景。那一瞬,若非自己直覺敏銳,只怕早就橫死當場。
恢復武功,迫在眉睫。與姬允禎之間,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因此,這雙手,注定要沾滿血腥。
自己,終究要辜負師父多年的苦心教導。
暗自嘆息一番,雲意便將此念拋卻。前世皆成雲煙,唯有把握今生,活在當下。前些日子的身不由己和彷徨無助,今生絕不願意再次嘗試!
「雲雲在想什麼?」原風息貼在她耳邊低問,墨發如緞,順著他流暢的肩線滑落,她抬手勾住一縷,漫不經心地把玩,「姬允禎被刺客傷了臉,恰好又中了你配給我的毒藥,半面容顏盡毀。以玉微暇的醫術,可能醫治?」
沒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顏,姬允禎雖算不上美人,卻長了一張天生具有欺騙性的臉,溫文無害,平易可親。這張偽善的面具毀卻,倒要看她還怎番去迷惑世人?
原風息略加沉吟,方道︰「以玉微暇的醫術,假以時日,或可治愈她的臉也不定。」
「不過——」冰雪般的面容趁機欺近,溫柔的氣息輕拂,豐潤的唇近在咫尺,「雲雲若希望她的臉不愈……也不是沒有辦法……」
「我自然——」馬車陡然一個顛簸,猝不及防,四唇相接。她瞬間瞠目︰「唔?!」
軟而涼的唇,似水又似冰,微微輾轉,卻灼灼如火,燙得她心頭一燒,忍不住輕輕戰栗。
情不自禁,想要沉淪。然,失神不過剎那,雲意猛然將他推開,順勢坐靠到車壁上,閉目不語。心跳,卻隱有失控的跡象。
「雲雲,你在逃避。」低柔語調,恍若呢喃。
「我沒有。」她睜眼,一片冷清,卻恰對上他、展顏一笑,恍若冰山雪蓮盛放的剎那驚艷,風華絕世,顛倒眾生。
「風息,別誘惑我。」否則,她不介意做點禽獸不如的事。伸手捏了捏他秀雅的下巴。可以防備,可以守心,但不妨礙她享受美男。
「雲雲也可反誘之。」他勾唇,眉梢眼角如綻放極致妖嬈的花,勾魂攝魄。
馬車徐徐停下,「公子,到了。請下車。」
雲意轉頭立刻下車,但見眼前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朱漆大門,門前一對石獅子虎虎生威。
黑底匾額,赤金大字「左相府」龍飛鳳舞,于燈火下熠熠生輝。
數十僕從家丁分作兩列排開,恭敬垂首恭迎。當先一妙齡女子,輕挽墜髻,略點翠簪,一身素淨襦裙,披著淡紫色的披風,碎步迎上前來。
盈盈一拜︰「夫君。」
一聲夫君,叫雲意心肝兒顫,眼前的女子正是原雲意的妻子——方語梅,一個七品縣令的庶出女兒。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當年曾一度成為京城的熱門話題。
方語梅身材瘦弱,五官清秀,性情溫順,典型的以夫為天的賢良女子。也許,當初原雲意看中的,正是這一點——好拿捏!這也是原雲意比姬允禎高明之處,一個敢于娶妻的女子,誰敢懷疑她不是男人?!
天色已暗,然府里燈火通明,舉目望去,但見屋宇重重,飛檐凌空,雕梁畫棟,極盡華美。園內,亭榭錯落,幽靜曲折,假山奇石,渾然天成,更有奇花異草,爭奇斗艷。
方語梅見她有意無意環顧周圍,便上前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夫君可要召見眾位公子?」
聞言,雲意腳步略頓,眾公子?即傳說中左相後院的三百男寵?正猶豫著是否要見,忽而前面一陣嘈雜聲,隨即一人猛然從側邊的花樹間竄了出來,一頭撞到雲意懷中。
雲意猝不及防差點被撞倒,幸得原風息相扶,登時有些火大,一把揪住那人︰「怎麼回事?」
那人猛地抬頭,明亮燈光下,瘦削的臉隱約有種熟悉感,竟有幾分像……像前世自己所愛的那人。雲意不由地怔住。
那人看清是她,卻勃然大怒,當即一口朝她啐來︰「呸,該死的狗賊,放開我!」
雲意一偏頭,順勢一腳踹去,那人瘦得皮包骨,頓時被踢翻在地,半天掙扎不起來。
「蘇公子?蘇——」呼喊聲戛然而止,追來的小廝見到雲意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噗通跪倒︰「爺、饒命!」
「說,怎麼回事?」雲意一腳踩上那人胸口,不讓他爬起來。
「自爺離府,蘇公子就拒絕吃東西,奴才怎麼勸都沒用。剛才他說想出來透透氣,奴、奴才怕他出事,所以就放他出來,誰想他竟跑了。」小廝戰戰兢兢道。
雲意听完,猛地一扯那人頭發,迫他抬起頭來,「你想絕食而死?」
「你這狗賊,喪盡天良,無惡不作,害我全家,居然還妄想我對你搖尾乞憐,呸!我蘇遂寧願死!」
「那你就去死!」雲意放開他,回身抽了侍衛的劍丟到他跟前,扯唇一笑,陰森冷酷猶如修羅,「絕食多慢,還不如一刀來得痛快!」
蘇遂,也姓蘇。還真是巧了。莫非,這就叫孽緣?只是,今生,她絕不容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既敢挑釁,就要有被虐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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