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已偏離軌跡,她不會死,死的,就該是姬允禎……視線轉移到對面的姬允禎身上,只見她垂首斂目,裹著厚厚的紗布臉有意無意隱藏在陰影里,不由冷冷一笑。這副鬼樣子,也敢出門。看來,這次揭發戶部尚書等人貪污之事,定然是她的手筆了。
「上朝——」一聲唱喏,打斷了她游離的思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群臣山呼萬歲之聲中開始了新一天的早朝。
「眾卿平身。」皇帝略帶低沉的嗓音比往日少了幾分中氣,雲意心頭微緊,不禁抬頭瞥了一眼,卻見高坐王座之上的帝王,臉色異乎尋常的蒼白。
這是,開始發病了?心沉了沉,若按照故事發展,皇上很快就病體沉重,不能視朝,屆時由太子監國,與姬允禎一班朝臣等開始極力打壓左相一黨……逼得原雲意,不得不反……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內侍官拖長的尾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回響,話語未落,姬允禎已站出列來︰「臣有本啟奏。」
「臣、有本啟奏。」
「臣有本。」
……一連十數人逐一站出來,皆呈奏本,陣容可謂十分強大。
皇帝不禁身子前傾,盯著底下以姬允禎為首的一班朝臣,余光下意識地瞥了眼雲意,但見她眼觀鼻鼻觀心,置身事外的樣子,才緩緩開口︰「眾卿所奏何事?」
姬允禎上前一步,挺了挺脊背,朗朗開口道︰「啟奏陛下,左相原雲意與戶部尚書、渭州刺史、牧州刺史等人互相勾結,罔顧國法,賣官蠰爵、克扣軍餉、貪贓枉法、迫害忠良、更大膽包天,侵吞修築河堤公款數百萬白銀,可謂罪大惡極,還望陛下明察,嚴懲貪官污吏,還我大禹政治清明。」一番話義正詞嚴,鏗鏘有聲。
接著又一名官員出來啟奏︰「臣參戶部尚書侵吞公款,構陷同僚,強搶民女,殺人奪財之罪,還望陛下聖明,嚴懲惡賊。」
站在大殿中央的十數位官員一一奏來,揭發左黨以原雲意為首的一班朝臣的累累罪行。
戶部尚書雙股戰戰,冷汗涔涔,若非還有原雲意作為後盾,只怕早就嚇破膽不打自招了。
一時,滿朝皆寂。
沉默良久,皇帝沉沉而語︰「眾卿家所參之事,可有證據?」
「人證物證俱全,請陛下明察。」姬允禎微微欠身,胸有成竹地開口,余光若有若無地朝雲意冷冷一瞥,隱約幾分嘲弄。這次,她勝券在握,即便不能將原雲意扳倒,也要將她的勢力連根拔起。
雲意淡然自若,面對她挑釁似的目光,譏誚一笑。待會,就有得你哭了。
「來人,將證據呈上來。」皇帝威嚴的嗓音響起,便有太監將姬允禎等一班朝臣的書證呈了上去。
胖子尚書圓睜雙目,直直盯著那些證據,頓時面若死灰,汗如雨下。余者被參的幾個,亦是面色發緊,目露驚惶。
雲意厲目一掃,沒用的東西,敢做那麼多喪盡天良之事,竟連這點膽色都沒有。
皇帝緩緩打開其中一個奏本,未曾覽罷,已「啪」地一聲合上,鐵青臉色,怒斥一聲「胡鬧!」將本子猛擲于地。
姬允禎等人嚇了一跳,卻見皇帝又接著看下一本,這次更是氣得渾身發抖,猛擊龍座,指著姬允禎等人,連名帶姓斥責︰「姬允禎,爾等好大膽,竟敢如此戲弄于朕!」
姬允禎等人不明所以,一頭跪下,「臣不敢。還請陛下示下。」
余者面面相覷,只覺莫名其妙,卻也被帝王震怒之威嚇得兩股戰戰。
「爾等還不服氣是不是?」皇帝怒極反笑,抬手甩給身邊的內侍官,「念出來,給滿朝文武听听,這所謂的罪證都是些什麼東西!」
內侍官戰戰兢兢接了,先掃了一眼,頓時面露異色,旋即才緩緩念道︰「六月二十日夜,左相原雲意招一名男寵侍寢,尤覺不盡興,夜半,再招二男,縱情婬樂,直到天明方休……」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群臣目瞪口呆,面紅耳赤。一句句讀下來,直若道道驚雷,將文武群臣劈了個外焦里女敕。
這都是什麼東西?
姬允禎震駭當場,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直直盯著那內侍手中的本子,怎麼會、怎會可能?
不理會朝堂下波濤洶涌,內侍官不帶起伏的嗓音依舊在繼續︰「二十一日,再納兩名新寵,是夜,左擁右抱,被翻紅浪,好不快活——」
「夠了!」皇帝厲喝,內侍官的聲音戛然而止。
「姬愛卿、肖愛卿、耿愛卿——」被點到名字的官員皆不由顫了顫,皇帝的嗓音平平,卻比疾言厲色更令人驚顫,「這就是爾等所謂的左相等人的累累罪行的證明?爾等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國事來開玩笑,此等污穢之言與市井無賴何異,真真讀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還振振有詞在堂上構陷朝臣,朕看,爾等都活膩了!」
姬允禎等勃然變色。
「皇上,臣等冤枉。」姬允禎總算從震驚中回過神,「臣等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欺君罔上以國事兒戲。臣等手中確確實實握有相關的罪證,只不過,不知因何故被人掉包,變成了這些不堪的東西。還望陛下明察。另,臣等尚有人證,還請陛下允許人證上殿。」
姬允禎,還在作垂死掙扎麼?雲意冷哧,隨即出列,拱手道︰「陛下,臣反對。所謂人證,紅口白牙,便可指鹿為馬。」
皇帝沉吟,姬允禎已沉不住氣,扭頭厲目瞪她︰「左相大人好手段,若心中無愧,便是當堂對質又何懼?」
雲意唇角一挑,那些真正的罪證,就在我手,你姬允禎又能耐我何?神色卻十分嚴峻,聲音沉沉,「姬大人到如今還試圖誣陷本相麼?雖然你我頗有齟齬,但想不到姬大人竟公私不分,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那略帶得意的輕蔑的挑釁姿態,讓姬允禎氣得雙目赤紅,臉色鐵青,嘴唇咬出血來猶不自知。
「左相大人——」
「夠了,姬卿家,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實在太令朕失望了。」皇帝面帶慍怒,語氣之中又帶著幾分疲憊之意,姬允禎還欲再分辨,卻被他抬手止住,「事實擺在眼前,朕念你往日功勞,罰你一年俸祿,將手頭事務暫且放下,回府閉門思過。」
這是要剝她的權?姬允禎委頓于地,臉色灰敗。
雲意則不滿地蹙眉,抬頭看了眼皇上,竟如此輕輕放過,想必他心中定是以為自己動的手腳。然,天地良心,這次真不是她……
皇帝恰好轉過視線,將她不滿盡收眼底,眼底劃過一絲思慮,隨即又沉聲道︰「另,廷杖五十。」
轟,姬允禎瞬間腦袋空白,呆若木雞。
梃杖?當著文武百官之面,月兌衣杖擊背臀,生受其辱,毋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