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里,帳篷搭了一半再沒人理會,任冬月呆呆地坐在地上,身邊散亂地攤放著那四具殘缺的尸體,整個人像石雕一樣,不動不說話,連眼楮都不眨一下,眼神飄向遠處。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杜鵑和多多一左一右跪在她身旁,哭得跟淚人一樣,捏著她的手,或者拍著她的肩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湯姆則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切,乖乖地用手捂著小朵朵的眼楮,把她抱在腿上,縮在一旁。
任冬月沒哭,只是坐著,目光空洞而淒涼,林雪看著她,感覺她似乎正坐在自己前世喪命的那片沙漠——絕望得沒有退路,所以根本不敢心存希望。
「雪,你總算回來了!」多多哭得喘不過氣來,抹眼淚的時候正看到林雪走過來,忙哭喊著撲過去,一頭扎進她懷里,期望能從林雪身上得到片刻的安慰。
但是,林雪的懷抱卻比她想象的要冷,似乎透著絲絲寒氣,幾乎瞬間凍結了她的眼淚。
林雪「哦」了一聲,拍拍她的腦袋,看向任冬月︰「你沒事吧。」這四個字以一個疑問詞結尾,整句話卻並不含一個問號,林雪語氣平淡,神情冷漠,就像在問「你吃了嗎」,不關心結果,甚至不期待一個回答,她只是,在打招呼而已。
「雪,你怎麼……」大麗被她的反應嚇到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看地上殘損的尸體,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又看了看林雪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林雪總不會被外星人改造了吧!這麼慘烈的現場,竟然不能讓她動容?直到現在她都不能想象,任冬月是在什麼力量的驅使之下,才把這些幾乎無法辨別本來面貌的尸體拖回來的。如果是她,恐怕早就癱軟倒地,不能動彈了。
任冬月偏了偏腦袋,用手指戳著自己的額頭,冷笑著說道︰「我嗎?你在問我嗎?嗯,沒事,我很好,什麼事都沒有……」
世間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慘死。杜鵑也曾這樣失控過,當然理解這種失去相依為命之人的痛苦。她扶住任冬月的肩頭。向林雪投去不解的眼神。
「你們逃到了門口。對不對?」林雪微闔雙眼,倚在富振東胸口,問道。
任冬月「嘿嘿」笑著。瘋狂地點頭,幾乎要把脖頸折斷︰「對啊,對啊!我們都到門口了,我們明明已經安全了!可是他們,他們不開門!不開門!不開門……」
大麗心里不忍,忙拉了林雪衣袖一把,小聲說道︰「听說,很多人都因為軍隊不給開門而死在那兒了,門口的尸體堆得跟小山一樣,別提多慘了!」
任冬月的眼窩一直干涸。這時卻笑得淚都流出來了,而且越笑越大聲,鼻涕眼淚橫飛,而且漸漸瘋癲起來,手舞足蹈地要從地上爬起來。杜鵑連忙按住她的手腳,但任冬月掙扎得厲害,杜鵑只能抻長了胳膊,把任冬月牢牢禁錮起來,生怕她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
「多多、大麗,你們跟著富振東,去把這些尸體燒了。」林雪皺皺眉頭,安排了幾人的任務。
「可是,她……」大麗永遠是話最多的那個,她看著渾渾噩噩的任冬月,覺得自己不應該走開,這個時候,大家難道不該圍成一圈,手拉著手,互相給予對方力量嗎?為什麼林雪從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冷得像座冰山一樣?
「你們難道要一直留在這兒陪她哭嗎?帳篷還沒搭起來,東西都沒收攏,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今晚還想抱著這些尸體睡覺不成!」林雪挑了挑眉毛,依舊冷著面孔,語氣似乎也沒有多大波動,但大麗被她的眼神一掃,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答應著,拖起地上的尸體就走。
「不,放下她們,放下!別動!」她這一拖可不得了,剛才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發飆的任冬月立刻嚎叫起來,拼命扭動身體,向大麗這邊挪動著。她的力氣本來就不小,以杜鵑的能力,頂多能跟她打個平手,再加上她現在這麼瘋,力氣更是大得驚人,杜鵑箍在她身上,漸漸有些堅持不住,就算她的手臂能屈能伸,那也有個限度的,皮筋也是會被繃斷的!
林雪沖杜鵑擺擺手,讓她不必繼續束著任冬月的行動,杜鵑這才將手松開,松手的那一刻,任冬月箭一般躥了出去,而杜鵑那兩米多長的胳膊也瞬間縮回普通長度,只是多了好幾處青紫和紅腫。杜鵑並沒在意,自己默默放下衣袖,仍在關心任冬月的狀況。
任冬月「躥」得迅速,但林雪的速度只會比她更快,眼看大麗就要被凶狠的任冬月撲倒,她都已經準備迎接這場傷害了!但那迎面撲來的尖利指甲和猙獰面容卻被突然拉高,任冬月竟被林雪掐著脖子提在半空中,任憑她怎麼踢打,都無法傷害到林雪分毫。
「雪,你放她下來啊,她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沒輕沒重的……」大麗雖然有些嚇到,但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趕緊扒住林雪的胳膊,生怕林雪就這麼把她掐死了。
林雪沒有理會大麗的哀求,而是直直地看著任冬月,漠然道︰「你這個死樣子是給誰看的?」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听從了你的命令,她們就不會……」任冬月傷不了林雪,干脆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一小會兒工夫竟然揪下來好幾把,揪得頭皮都充血了。
「是你的錯,所以你要懲罰自己?」林雪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最輕蔑的冷笑,「我以為,你會把所有力氣都用來報復那些造成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可你只會在這里自怨自艾,然後恨不得自己給這些姐妹陪葬!這不是懊惱,不是愧疚,而是無能,是懦弱!」
「我不是!我只是想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受到這樣的「侮辱」,任冬月眼中終于恢復了清明,她踮著腳尖,努力踩在地上,大聲反駁著。
「你明明知道這是誰的錯,」林雪湊近她耳邊,冷漠而清晰地說道,「你應該恨,而不是怨!」
「恨?」任冬月冷哼一聲,「恨我自己嗎?」
「其實你有什麼錯?如果沒有軍隊的阻止,你們本應該是最安全的。」林雪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雖然清冷得不近人情,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凝神細听。尤其是,任冬月剛剛被這樣大的打擊沖昏了頭腦,所有的思維和意識正處于混亂狀態,更容易被林雪的聲音所吸引,順著她的意思去思考。
「沒錯,那些可惡的家伙,甚至還拋下石頭瓦塊,不讓我們靠近……」任冬月迷蒙地說道。
林雪滿意地點點頭,將手放開,任她癱軟在地,然後轉身看向大麗︰「你們還不趕快?處理過尸體,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眾人領命,趕緊手忙腳亂地開始工作,不一會兒就將尸體堆在了一處。富振東從林雪那兒領了一小瓶汽油,胡亂撒在尸體上,點火。這些本就是被植物吸光了內在的皮囊,火一沖起來,眨眼間就燒得差不多了,除了刺鼻的焦糊味兒難以深受之外,簡直跟燒了幾個塑料女圭女圭一樣簡單。
任冬月這次再沒撲上去,而是呆滯地看著地面,四肢隨意攤放在地上,仿佛失去電力的玩具。
「末日不易,沒有點動力又怎麼能活下去?你以為我是憑借多麼偉大而高尚的信念,才努力到現在的嗎?其實沒有什麼,只有,‘恨’!」林雪淡淡撇下幾句話,攜著富振東的手,飄然而去——她想盡快把「娘子軍」召集起來,希望這場大禍沒傷害到她覬覦已久的這份力量,盡管相信這些女子的本領,但如果不能親自確認,她總是放心不下的。
在她身後,任冬月原本毫無意識搭在地面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而且越捏越緊,指縫間竟然沁出了鮮血!指甲扎進肉里,任冬月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繼續死命攥著拳頭,同時,眼中劃過一抹令人心悸的厲色,嘴里喃喃著︰「恨嗎?我也做得到!」
這場災難過後,基地陷入一片悲愴之中——在末日里相互扶持走到現在的伙伴,都已經在精神上達到了高度的契合,面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沒人不傷心。這樣的愁雲慘淡中,林雪很快把自己網羅的人才召集起來,原本選好的二百三十七人里,有十幾人在混亂中失蹤,最後只剩下二百一十八人,這樣的損失看似微小,卻實在讓她扼腕。根據記憶,林雪將這些人按照前世的派別,分成兩隊,交給恢復正常的任冬月和能力出眾的杜鵑帶領;另挑出十八人,組成「護衛隊」,專門負責大麗、多多、湯姆和小朵朵的安全。
隨著「娘子軍」的正式組建,林雪的風頭一時無二;再加上萬錦龍的有意散播,所有人都知道是林雪結束了這場災難,都對她感恩戴德,竟再也沒人關心她是不是「殺人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