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你想要為民除害麼,梅大俠?」明月夜笑起來。
「回答。」梅無念冷聲道。
「喔,怎麼說呢……自我出道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平時都是通過中間人傳遞消息和所盜的寶物,所以現在他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明月夜笑著站起身,「本公子餓了,既然你我的問題已經扯平,那麼本公子就要告辭了。」
「你似乎忘記了什麼,」梅無念淡淡看著他,「你還拿了敝莊的陰陽石。」
「喔,對,還真是忘了。」明月夜臉上立刻漾起個大大的可愛的笑容以作掩飾,「我方才說過了,我沒有什麼寶貝能用來交換的,你想要什麼呢?」
「既然你沒有寶貝用來交換,那就用行動來換罷。」梅無念慢慢地道。
「哦?怎麼個換法兒?」明月夜感興趣地問道。
「你既不知老爺子身在何處,那便去找他出來,用他的行蹤來交換陰陽石。」梅無念一字一字道。
明月夜揚起眉毛微笑道︰「我可以知道你要找他的原因麼?」
「不可以。」梅無念毫不留情地拒絕道。
明月夜哈哈笑了兩聲︰「我倒是可以答應你的條件,只不過陰陽石我要先帶走,不能等到找出老爺子來之後,不知你相不相信我?萬一我這一走就不再回來,你會不會想死我?」
「所以,敝人要留下你那位兄弟在敝莊做客,直到你給出‘老爺子’的行蹤來。」梅無念淡淡道。
「好,成交!」明月夜干脆利落地點頭同意了——反正高興本就同他沒有半文錢的關系,到時候他就是再也不回來了,高興的生死也與他無關,嘿!
……所以高興在听他說完這個交換條件之後死活也不肯同意——他可是冷落的手下,憑什麼要被別人左右去留?!他、他本是依令幫著明月夜來盜寶的,不成想明月夜這個混蛋居然——居然把他當做了人質給留在了萬念山莊!
高興真是肺都要氣炸了,他本來還要把陰陽石從明月夜手上要過來交給冷落去的——明月夜答應了冷落要將盜得的寶物暫由其保管——這個混蛋!他壓根兒就沒打算遵守協定!
明月夜壞笑著拍了拍高興的,裝模作樣地安撫了幾句後就一溜煙兒地竄出萬念山莊去了——一天兩夜未曾回去,只怕心兒在客棧里早就急壞了。
心兒正在外間房里因擔心而皺著眉頭、擰著手里的帕子,便覺頸間哨子一陣震動,以為是明月夜吹了他的哨子,連忙過去開門,果見明月夜一個猛子扎進來,一把將她拉進懷中用力抱了抱,這才放開胳膊,轉身將門插好。
「得手了?」心兒去桌邊給明月夜倒熱茶。
「手到擒來。」明月夜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笑著拍了拍胸脯。
心兒低頭看了看自己頸間,納悶兒地道︰「怎麼回事?我這哨子從方才到現在一直在震,可眼下你也沒有吹你的哨子啊?」
「那是因為與這對陰陽石有關,」明月夜從懷里把陰陽石取出來,「盜它時我也覺得奇怪,想來都是同一種材質的罷。」
「喔?那還真是踫巧了。」心兒眨著眼楮接過那石頭來在手上仔細把玩。
明月夜並未提及與身世相關之事,只進了里間去看了看沈碧唐,見沒有什麼問題便又出來,心兒把石頭交給他,道︰「這回可以安心等三個月了。高捕頭呢?怎麼沒見回來?」
「他與那萬念山莊的莊主一見如故,被留在莊上做客了。」明月夜壞笑著道。
「啊?還有這樣的事?」心兒驚訝地張了張小嘴兒,「那這寶物對方怎麼肯讓你帶走?」
明月夜伸手過去揉了揉心兒女敕女敕的小嘴唇兒,笑道︰「這是那莊主送給我的。不必管高捕頭了,他安全得很,我們顧好自己就是。剩下的三個月可以清閑些,咱們還回去望舒城老沈的住處,照顧他直到三個月期滿。」
「盯我們的眼線怎麼辦?」心兒問。
「我已經甩掉了,」明月夜擠擠眼楮,「他們只看到我和扮成老沈的高捕頭一起進了莊,高捕頭現在留在了莊里,我則從另一條路下了山,只怕那眼線此時還兢兢業業地守在莊外等著盯我們呢,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如此正好不會使老爺子那邊起疑,我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保護老沈到三個月以後。」
心兒將頭一點︰「那我們幾時動身?」
「事不宜遲,我這就去雇馬車,你收拾收拾東西。」明月夜說著出得門去,很快雇了馬車停在客棧後門,然後將沈碧唐悄悄背下去放在車里,卻未退房,而是到櫃台上掏齊了三個月的房錢,和心兒一先一後地離了客棧,乘馬車直回望舒城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難得的平靜安定,心兒拉著明月夜將沈碧唐這幾間房徹底打掃了一番,還買了新的床帳被褥,因沈碧唐這屋子只有三間上房,沒有分著內外間,所以心兒自己住了西邊屋,沈碧唐被安置在東邊屋的床上,明月夜只好每夜在東屋打地鋪。
一轉眼龜息**的七天極限已到,沈碧唐慢慢轉醒有了呼吸,當然還是動彈不得,能听不能說,能覺不能看。明月夜便問他要不要服藥,用了心兒教的法子︰重重呼吸一次是「是」,連著重重呼吸兩次是「否」,見沈碧唐呼吸了兩次,意思是還可堅持。
心兒因有過同樣的經歷,知道沈碧唐眼下的情形有多難受,于是便時刻不離身邊,如同那時冷落照料她一般照料沈碧唐,每隔一個時辰便細細問一遍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東西,要不要如廁,然後……就在沈碧唐的眼角處發現了一朵詭異的小淚花。
沈碧唐那是感動的,從小到大何曾有人如這般細致耐心地呵護過他、照料過他呢?!縱是如此長臥不醒也甘願哪!
每天早上心兒都會給沈碧唐打了熱水用濕巾子擦臉,而後梳頭,甚至小心地替他刮胡子,接著整個白天就會坐在床邊守著他,同他說話,給他解悶兒,講她和明月夜小時候的趣事,講盜寶的時候听來的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故事。
第一天的時候喂水喂飯有些尷尬,心兒那時全是靠冷落嘴對嘴地喂下喉去,現在總不能讓她這麼去照顧沈碧唐,只好讓明月夜接手這項重要又光榮的任務,明月夜倒是干脆,伸手便把沈碧唐的下巴卸月兌了臼,直接用勺子把心兒熬得爛爛稠稠的菜肉粥放到了沈碧唐的喉口,由他身體產生的反射自然咽下,卻不知沈碧唐早在心里把他罵了個透。
然而這下巴不能次次都弄月兌臼,否則次數多了便會造成習慣性月兌臼,最後只好捏開嘴往里硬塞,這麼做的後果便是沈碧唐的口水會同菜肉粥一起沿著嘴角流下來。
心兒很是正經地建議明月夜用口對口的方式喂沈碧唐,被明月夜強烈反對並且揍了幾下,只好作罷。至于幫沈碧唐擦澡、帶他如廁,明月夜卻是無法推月兌了,每天臭著一張臉如此這般,只能趁著心兒不在屋里時踹沈碧唐幾腳用以撒氣。
冷落自明月夜三人去了廣寒城之後便立即通過鷹局發了封密信回京都給自己的老爹,請求借調三百龍廷衛供己差遣。龍廷衛是經過層層篩選出來的最精良最優秀的侍衛,負責保護整個皇宮上下的安全並且听從刑部的調遣執行各種命令,實戰能力比六扇門只高不低。
冷落的父親冷大人是刑部最大的頭頭,自然可以直接調配龍廷衛,因此當冷落的密信發出去十天之後,三百龍廷衛便日夜兼程地分做幾批秘密進了皎城,隨時听候冷落號令。
與此同時,冷落也收到了那位擅長通過人的字跡推斷性格的同僚的回信,信上言道︰此人筆風看似圓潤滑月兌,實則鋒芒暗藏,下筆前深思熟慮,落筆果斷干脆,走筆行雲流水,收筆利落干淨。由此可見筆跡主人乃心思縝密城府極深之人,做事深謀遠慮,既自信又自傲,事情一旦計劃妥當便會果斷出手,不拖泥帶水也不心軟猶豫,屬心狠手辣之輩。
再看此筆跡圓潤中透著大家之風,可見寫字之人出身並不低微,甚至很可能在大富大貴中浸染了多年,然而一筆一劃中又隱隱透著清冷孤高之意,此人要麼是自小失怙、身旁無兄弟姐妹扶持,要麼就是家中人情冷漠,因而養成了孤僻陰沉的性子。
字跡同人一般亦有皮肉與骨架,皮肉見于表面,骨架涵于內在,此字跡皮肉看上去平和圓滑,骨架卻尖銳嶙峋,以字見人,此筆跡主人平時必屬表里不一之人,表面含笑迎合,內里陰險冷酷。
另有字跡細節處似藏些許恐懼之意,怕是寫字之人曾經遭受過巨大變故或受過極深刺激,致其心智異于常人,或極端自卑,或極端自戀,或憤世嫉俗,或野心如天。
觀其筆觸,應是男子無異,年紀在四十歲至六十歲之間,推測未有子嗣。
「連有沒有子嗣都能從字跡上看出來,還真是神了!」陳默看罷這回信不由驚嘆連連。
「富貴中人,四十歲至六十歲之間,沒有子嗣,喜潔惡髒,男。」冷落將幾處最為明顯的特征總結在一起,傳令給龍廷衛,要求立即在江南地區展開隱秘地調查行動,並安排了八名最為優秀的龍廷衛埋伏在望舒城中,時刻關注有無老爺子活動的跡象。
布置妥當後一時沒了事做,對心兒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上心來,冷落逼著自己打坐入定,然而始終無法靜心,只得派陳默改裝易容前往廣寒城一趟,看一看明月夜盜寶一事有無進展。
陳默第二天晚上就回來了,說是明月夜、小高、心兒和姓沈的都不在客棧,房錢還交著,屋子里卻空無一人,冷落便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兒起來,發密信給廣寒城知府調來了萬念山莊的檔案,上說萬念山莊從建莊至今已有百年之久,掌莊者為梅姓一族,數代單傳,至這一代的莊主叫做梅無念,不過二十歲上下,鮮與外界往來。
萬念山莊中有家匠百余人,所謂家匠即是自家從小培養起來的善做巧工的工匠,類似于家生子,幾代人都在莊里做工,靠給客戶做一些奇巧玩意兒維持生計。
除去給人做工之外,梅家主子們還收集世間各類各樣的奇珍異寶,或是替人鑒別、參評寶物的真偽、功用和價值,因而這類行當被人稱作「賞寶師」,天下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梅無念已故的父親梅隱寒是幾代賞寶師中最出類拔萃的一位,他將梅家祖輩一代代傳下來的各種關于世間奇珍異寶的見聞和研究的手稿、筆記匯編整理成冊,著成了這世上唯一的一部賞寶奇書——《奇物志》。
《奇物志》里幾乎囊括了現世中存在著的所有奇寶,包括傳說中的、曇花一現的、由他人得到的、毀壞的、被人深藏不露的,不僅在書中注明了其名稱、性狀和功用,甚至連其下落都有詳細的標注,也正因為這部書涉及了許多持寶者的**,梅隱寒自著成此書之後便將之嚴密地收藏起來,絕不允許除梅家嫡傳子孫之外的人過手。
冷落看至此處,心中不由得有了個大膽的臆測,當下帶著陳默連夜出城,直奔廣寒城外無憂山萬念山莊——他有種預感︰真相,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