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為妃 易釵而弁入深宮(十五)

作者 ︰ 安可優

那日自涅槃閣出來,姬無常見玲瓏與辛天佑關系親密,心中不免大喜,本是以為這六皇子清心寡欲,為人淡漠,但以此看來,獨獨是將玲瓏另眼相看,長此以往,也不知時日成熟能否牽絆住那六皇子。

但總要一試,這一試便也能多一份把握。

如此想著,姬無常便命人將靜姨娘及女乃娘送至江南之地,遠隔都城,生怕因她二人言語而多出事端。

靜姨娘這一走,姬無常特意向聖上請辭月余的假。

上書曰︰臣自十八年歲金戈鐵馬,雖不至為國爭汗馬功勞,卻竭盡所能,誠心為上,為國,為民。是今,蒙聖上眷顧,體恤臣之勞苦,官升至此,可謂是不無榮耀。慶,國之康健,惜小家分離。現,小女玲瓏早夭一年有余,臣之妾姬于氏思女成疾,請去江南休養,臣心悲切,一是思女,二是念情。故臣再次特請聖上批臣月余休養,以送亡女愛妾一程。

姬無常將此事說至金殿之上,上書內容陳詞誠懇真摯,澤明帝當朝準奏。

而辛煜城和辛佐堯卻又不知姬無常這老狐狸究竟在考慮什麼主意。

兩人對姬子騫的身世才有了一些線索,如今似是又被打斷。

姬無常風光將靜姨娘送至江南別院,卻又私下命人在另一城購買了一棟家宅,連夜將靜姨娘和女乃娘悄然送去。

玲瓏只知姬無常將靜姨娘和女乃娘送至江南,她本想這樣也算是一個好的結果,能夠逃離姬無常的身邊也算是幸運,玲瓏心里便開始計劃著從宮中逃離,去和靜姨娘及女乃娘會和,再徹底逃離這朝堂是非。

她積蓄力量與金錢只為離開,但又卻每每看到辛天佑那平淡的淺笑,心生愧疚。

又是一年夏,涅槃閣內的菩提和無憂樹已是枝繁葉茂。

入宮兩年,她的課程毫無長進,夫子未曾說些什麼,至任由著她課上犯困發呆。

她嘻嘻笑笑的過著一天又一天,辛天佑見她不喜讀書,自是有心幫她輔導,而她卻總是困倒在書桌之上。

她的琴藝也毫無長進,一曲《鳳求凰》彈得依舊支離破碎,任是辛天佑怎樣教,也不見她有所精進。

而她的畫。

辛天佑提起玲瓏的畫技,又是不由一嘆。

夫子讓她臨摹一副簡單不過的《夏荷》,卻被她墨潑的整張都是墨點,甚至連身上都濺上了墨漬。

雖如此,可這兩年她在宮中也並非一無是處,她的字雖不見她常練,卻雋秀漂亮。

對此,她總是很為得意的說,她的慧根在字,完全可以無師自通。

平素去書房,她總端著幾碟桂花糕,說是怕六皇子學間餓著,可那桂花糕,卻全落入她的肚中。

她的一舉一動,除了澤明帝知曉外,也巨細無遺的傳入了辛佐堯和辛煜城耳中。

澤明帝自是覺得她不過是個孩子,稚氣可愛,不喜讀書,有點小聰明,卻終不成大器。

而只有辛佐堯,才明白,玲瓏決計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小孩子。

只她來宮中第一年冬,在那梅園之中,他射出的那一箭,她的反應,令他一直不忘。

西北邊陲外寇入侵,澤明帝令姬無常帶兵十萬去邊關鎮壓。

這一仗,一打便是五年。

玲瓏知曉邊關此役絕非這般困難,只因辛佐堯同辛煜城常在她耳邊有意無意的討論著此次邊關戰役。

姬無常稱這外寇為作驍勇好戰的游牧民族,此役格外艱難。

玲瓏課堂間裝睡時有听聞夫子談起這民族,雖同姬無常所說不差,但她心中暗曉這十萬大軍,對付一外寇民族,還是綽綽有余的。

她能知曉這個道理,辛佐堯自然也懂得。

只不過表面卻不動聲色罷了。

姬無常決心以此役來積攢餉銀,澤明帝這幾年因國家昌盛,上天眷顧,並無災害,故也有對國事下放了些于辛煜城,而辛佐堯則輔政。

偶爾有時,還會喚來玲瓏找她聊一些琴畫之藝。

她的畫和琴這些年依舊無長進。

可她卻仍是樂此不疲的練習。

這五年,辛煜城同辛佐堯成了年,兩人便搬出宮外住了。

辛佐堯被聖上賜為慶王,辛煜城依舊是監國太子。

他二人搬出後,宮內也冷清了些,倒是玲瓏,心里稍稍安心了許多。

這些年,辛佐堯有意無意的對她的試探,讓她如履薄冰,現下,他搬出宮去,到讓她安心了些許。

辛天佑這些年身子抽高了不少,因他吃素的緣故,原本幼時的圓胖可愛早已消弭,如今越發清瘦。

夏日炎炎,玲瓏僅著一身白色的錦繡薄衫,這些年,因在宮中膳食都極合她的胃口,故也圓胖了不少,現下,她站在窗口,沉默的看著窗外,在無憂樹下躺椅中,安靜熟睡的他。

他也僅著一身白色的里衣,黑色的長發披散,襯著他白皙的臉龐如玉般清雅溫潤,一旁的內侍小心的為他一下一下扇著玉扇,無憂樹的樹蔭中,他淡漠的表情幾近模糊。

心微微悸動,因他。

本只是利用他來讓自己宮中生活盡少麻煩,如今,這心卻終是由不得她了。

「我來吧。」她從房內走出,走到那內侍旁,低聲道。

內侍見是她,恭敬的鞠子,將玉扇遞給了玲瓏。

在這涅槃閣,有兩個主子,一是辛天佑,二是姬子騫。

她本只是一陪讀的書童,卻因他抬舉,被人尊為主子。

有時,他這正主兒,也由著她那小性子。

「這天熱的,去冰庫領點碎冰過來,將昨兒送來的那蜜桃搗碎了,然後…」說著玲瓏一嘆,又低聲道︰「罷了,先去領點碎冰吧,剩下的我來。」

那內侍退下後,玲瓏坐在一旁一下一下為他扇著風,他手中的書籍只翻到一半,玲瓏小心的從他手中抽出,見是一本小傳,便坐在一旁,翻看了起來。

待那內侍抱著一木桶回來後,玲瓏這才將目光從書中挪開,她偏頭看向辛天佑,見他散下的發絲有些粘連在淺粉色的薄唇上,伸手,為他將那發絲抽出。她起身,將玉扇遞還給了內侍,便徑自抱著小木桶回了屋。

尋了一個小石臼,她托著腮有一下每一下的搗著蜜桃。

見有些碎碎的果肉,她便盛入盤中,混著汁水,以小銀勺舀出了些碎冰,混著拌了拌。她嘗了一口,味道也可以,一口下去,冰涼了些許,便徑自一人吃了起來。

待辛天佑醒來時,她已半盤下月復。

「子騫。」他淺淺淡淡的瞧著她微微有些尷尬的樣子,不禁莞爾。

玲瓏模了模嘴角的水漬,有些無措的站了起來,手中尚還緊握著銀勺,便懦懦的道︰「我本是想等天佑哥哥醒來一同吃的,可又怕這冰抗不住日頭給化了…」

「無礙。」他莞爾一笑,抽出她手中的小銀勺,舀起一點混著蜜桃果肉的碎冰,淺笑道︰「很涼爽。」

玲瓏頓時無言的瞅著他。

辛天佑斜倚在軟榻上,他一勺一勺吃著那碎冰,笑道︰「子騫有心便好了,對吃的我一貫不挑的。」

玲瓏小孩子氣的鼓了鼓腮,跳上了軟榻,盤著腿,托著自己圓潤的腮,道︰「天佑哥哥好壞,子騫決定今天不陪你溫書了。」

辛天佑啞然失笑,「你哪次陪我溫書的時候沒睡著?不都是你睡著後我還要抱著你回床上麼?」

玲瓏有些賭氣的別過了臉不去看他。

看著她小孩子氣的樣子,辛天佑不禁又道︰「瞧你,這都十三了,怎還這般孩子氣,你可還記得三哥和太子哥哥十三的時候,都可上朝與那些老臣斡旋心機了。」

玲瓏听他這般說,故作更是惱怒的嘟起了嘴,她略帶哭腔的回道︰「我就是笨嘛,自小書讀不好,琴也笨的五音不辨,甚至連畫…天佑哥哥你若是嫌棄了我,便讓皇帝伯伯把我送出去,沒了我,你倒也清靜了。省的有人擾你讀書,讓你費心抱著回床上,也不必今兒來說這些沒的的話!」

「瞧你,說兩句,怎的就惱了。」辛天佑一嘆,挪到她身側,為她擦了擦眼角的水漬,笑道︰「我這也不是擔憂你麼,再過上幾年,你這就好行冠禮了,到時候娶了媳婦,看你還能這般孩子氣不?」

「我不娶媳婦。」玲瓏側過身子,躲開他,咕嚷道。

「寶氣!」辛天佑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心中卻驀然有些惆悵,若是子騫真這般成了親,是不是他們之間也就終此一別了。

如此想來,心底微酸,只是他尚還年幼,自小性子清冷,連六親都不甚親近,故也不曾與人有過什麼感情,只單單他,在他身邊多年,一改他原本寡淡的心,只不過與他人,仍是不親,他這情緒在心底醞釀,卻終是不知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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