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為妃 易釵而弁入深宮(二十一)

作者 ︰ 安可優

玲瓏從姬無常書房中走出之際,一黑衣人迅速從樹影中穿梭而過,不過一刻鐘,便到了慶王府中。

辛佐堯半闔著眼眸,听著影衛的稟報,他沉吟了半響,才道︰「知道了,回去吧。」

那影衛退下,他那雙斜挑的丹鳳眼,這才緩緩睜開,他起身,在房中佇立了半刻,才對外喚道︰「來人,更衣!」

姬子騫原就是那年,在姬府見到的那個胖女娃,他猶記那時她裝哭的情景,一隔多年,想來,也對,讓這女娃進宮,李代桃僵,在當時,姬無常作此犧牲確實為最好的決定。

可現在,那老不修怕是連腸子都悔青了。

玲瓏回了靜和園,家僕將這院子的落敗清掃,卻仍是可見多年前她們三人生活的痕跡。

玲瓏站在那閣樓上,想著女乃娘做活計時候的樣子,一別多年,也不知她們是否安好。

八寶櫥上,擱著一小籠子,里面空空蕩蕩,卻是那年她撲蝶囚蝶之籠。

未想到,娘親將她擱在了這里。

她過去用過的東西大部分都不在了,只徒留了些小物件。

辛天佑見她一副悲然若泣的樣子,想是她睹物思人,便安慰道︰「我自小同兄長們也不甚親,只惟二哥尚還能親熱些,這些年他在邊關,想也不得,但好歹有個念頭,你同你那妹子打小兒親,你難過些也是有的,不過逝者已矣,既是命中的,便是她的業障,她的緣法,你若強求,也無用,倒不如看開些。」

他的話,讓玲瓏心口微微泛涼。

「若是有一遭,再不見我,你也這般想麼?」玲瓏回身,怔怔的瞧著他,問道。

辛天佑一愣,反問道︰「再不見你,你去哪兒。」

他並未直接回她,玲瓏便冷著心,低斂下眉眼,輕輕搖了搖頭,道︰「只不過一說罷了。」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她還可能去哪兒呢?

天下之大,若是那時,他依舊還是這韶合王朝的六皇子,甚至是親王,可她呢,浮萍飄零,母親若還在,她尚還有個家,母親和女乃娘百年之後,她的歸宿究竟在哪兒。

她連自己都不清楚,又要怎樣回他。

她一顆心,慢慢傾于他,最後落得雙人一世還是落魄伶仃,惟上天知吧。

這廂,玲瓏想著心事,卻听得家僕稟報,說是慶王來了。

辛天佑眉間一蹙,便道︰「三哥怎的來了。」

「怕是不放心你吧。」玲瓏想著,便拿了件大氅給他穿上,然後自己才穿上件披風。

兩人踏雪漫步至前廳,便听得辛佐堯那清越的嗓音自前傳出︰「將軍不必客氣,老六自小在宮里長大,便是出宮的時候都不甚多,本王不過擔心幼弟不適,才來看望的。」

姬無常陪在下席,誠惶誠恐的回道︰「還望慶王明察,末將是絕不敢怠慢六殿下的。」

兩人客套間,玲瓏和辛天佑走了進去。

辛佐堯起身道︰「老六,這正說著你呢,可巧兒,你就來了。」

玲瓏見了禮,辛天佑清淡一笑道︰「三哥還當我是孩子呢。」

辛佐堯抿了一口茶,淺笑回道︰「哪兒的話,倒是嫌我這當哥哥的煩心了不是。」

辛天佑望辛佐堯旁邊那椅子走去,辛佐堯起身道︰「別在這兒耽擱姬將軍休息了,今兒將軍班師回朝,身子也定是乏了,本王隨著老六和子騫過去就得了,晚上待晚宴之際,再同將軍喝上兩盅如何?」

姬無常自是不敢不應,便道︰「那末將失禮了。」說罷,便回頭看了一眼玲瓏,笑容慈祥的囑咐道︰「別怠慢了王爺。」

「子騫知道。」玲瓏微微一頷首,笑道。

三人出了前廳,辛天佑同辛佐堯走在前方,玲瓏落一步于後方,辛佐堯回頭看向玲瓏道︰「也沒外人,咱們之間用不著這些虛頭巴腦的規矩。」

玲瓏喏了一聲,卻仍是走在身後。

辛天佑回頭瞧了她一眼,伸手拉住她微涼的小手,笑道︰「走吧。」

辛佐堯鳳眼微眯,瞧著他兩相握的手,下一瞬,笑意又顯,仿若無事。

回了靜和園,兩人坐在軟榻上閑聊著,玲瓏從行李中拿出了一副玲瓏棋盤,給他二人擺上了棋,辛佐堯瞧著棋盤,不由得又是一笑,道︰「喲,玲瓏…」

他話一頓,玲瓏下意識的回頭,卻也正見辛佐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心底一慌,看著他那黑  的眼眸,那眼中分明一絲笑意都無,可卻帶著一股子傲氣,睥睨著她,玲瓏牽強一笑,便別過了臉,準備起了茶水。

辛佐堯瞧著她背影,繼續道︰「這玲瓏棋盤,原是在你這里啊。」

辛天佑輕輕一笑道︰「這是前些年,母妃听人道我愛棋,便從當年的嫁妝中翻找出了這副棋。」

辛佐堯微微一笑,再也不提。

玲瓏背後只覺一片濕冷,辛佐堯這一舉,也不知是有意無意,但自小的經驗告訴她,怕是,辛佐堯知道了什麼了。

「總听得六弟道子騫沏茶是一絕,倒不如先瞧瞧子騫的茶藝,再下這盤棋可好?」辛佐堯似極為風雅的提議道。

玲瓏眼神微眯,但轉身,她淡淡一笑,便從自帶的小檀木櫃中找出一盞白梅玉盞,只見那白玉上栩栩如生的紋著一枝子的梅花,同這玉盞同色,瞧著倒像是白梅。玲瓏煮上茶,給他細細的倒入了盞中,那盞透著微微的光,竟是薄如蟬翼,連帶著玉盞外的白梅都成了淺黃色。

辛佐堯這未嘗變先笑了起來︰「這玩意兒到好看的緊,也不知你從哪兒尋來。」

玲瓏瞧了辛天佑一眼,辛天佑在旁笑道︰「哪的話,這等物件哪是外面得來的?皇兄可記得我誕辰那年,于國戰敗,便歲向本朝進貢,那恰也是第一年,正趕著我滿月,便也有這個由頭,送了好些珍寶什麼,父皇便又給了我些,我只一直未動,前些年,收拾庫房,子騫翻了出來,說這個好看,他雖不用,我也有著自己慣用的,但他說,這等寶貝擱在庫里,只怕讓那些黑心的給模了去,倒不如拿出來,亮堂些,倒也好看體面。」

辛佐堯听他說了這一番話,便笑著點了點頭,道︰「你素來是個菩薩心,也確實容易讓那些子沒臉的混賬東西給你把東西模了去,平日見你也不怎麼喜這些物件,他們倒也樂得拿這些物件填補自己,現下子騫幫你看著,常清點著,若少了什麼,只管來找我便是,這皇家的東西他們都惦記著,只怕哪天就欺到你頭上了。」說完,辛佐堯這才喝了一口茶,細細品過,似是驚喜的說道︰「這是二哥送來的金針雪葉吧?」

玲瓏連忙回道︰「是頌王給的。」

辛佐堯又品了一口,問道︰「怎是這般味道?」他眉頭一皺,轉瞬卻徐徐笑開,道︰「想來二哥偏私了,給你送來的都是好的,給我送去便是那些味道澀苦的茶末子。」

「三哥這話若讓二哥听了去,指不定怎的排揎你呢。」辛天佑接過玲瓏遞來的那只他常用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笑道︰「這是子騫收集了新雪,煮沸了,沏了這茶,他說,這茶本就是雪山上的,怕是也只有這般,才不方辜負了這茶。故嘗起來這味兒,便不同的。」

辛佐堯微微斂眉又品了一口這茶,復而將茶盞擱到小幾上,似笑非笑的看著玲瓏道︰「子騫這心思可真是玲瓏的緊。」

又是「玲瓏」!

玲瓏臉色一白,她向他看去,可他的目光卻已未落在她身上了。

辛天佑本就是敏感通透,只不過自小性子淡漠與他人相交不甚,這人情世故懂得也不甚多,但現下見玲瓏同辛佐堯這番,雖不見辛佐堯有何不妥,但見子騫,卻只覺得他神色不穩,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倒有些尷尬。

辛佐堯慢慢喝著茶水,似是極為享受這尷尬的氣氛。

這時,辛天佑道︰「三哥,來,咱們切磋一局。」

兩人對弈,她在旁沏茶倒水,沉默不語。

不時,便黑了天,玲瓏掌上燈。

辛佐堯這才道︰「這天都黑了,我也該走了,晚上還有晚宴,你兩在此好生歇息吧,待會兒天黑透了,路可就不好走了。」

辛天佑點了點頭,道︰「那三哥路上小心,這雪地里,讓馬夫注意點,務必慢些,但求穩。」

玲瓏听了這話,便去取來了辛佐堯的大氅,辛佐堯也不動,只站在那里,似是等待玲瓏給他穿上。

辛天佑臉上的笑微微一凝。

玲瓏抬頭瞧了辛佐堯一眼,見他目光沉沉,她也不多言,只得踮著腳給他將大氅穿好。

剛出門,辛佐堯道︰「喲,天竟這般黑了,我此行也未帶家僕,子騫,倒是要請你幫我掌燈帶路了」

他此話用的是祈使句,便由不得她拒絕了。

辛天佑坐在軟榻上撥弄著棋子,見玲瓏拿了燈出去,他輕聲道︰「將我那件大氅穿上,這日頭落了。外面更是陰氣極重,別再染了病。」

玲瓏淡淡一笑,回道︰「好,我待會兒回來,我待會兒先讓人布膳。」

「我等你回來吃飯。」他起身,將那件大氅給她穿上,又不由得嘆了口氣︰「怎的還不長身子,前些年個頭到還高些,怎的越長越矮了呢。」

玲瓏微微一笑,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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