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蘇步瑤的二弟,沈梓墨馬上就答應讓她去了。
不過還是派了個小廝跟著,蘇步瑤稜了他一眼,才轉身離去。
盛夏的蟬鳴刺耳得慌,王府去往後門的小徑兩旁是清香撲鼻的槐樹,潔白的花朵一串串掛在樹梢像風鈴那般,卻不是發出悅耳的鈴聲,而是清新的香味。
而對蘇步瑤來說,槐樹渾身都是寶,枝、葉、花、果實都是上層的中藥材,否則它又怎會有金藥材之稱。
而王府靠近門口的槐樹也有些年月了,高大的樹冠一直延伸到門外,斑駁的樹蔭下,站著個白衣飄飄,如謫仙的男人。
那不是蘇辰又是誰。
依舊是那紅唇烏發,長發用小小玉簪固定,隨意又不顯凌亂,忽來一陣清風,撩動他的廣袖,烏發飛揚,他就好似要乘風歸去那般。
就在這一刻,蘇步瑤只覺,那花香好似只為他而散發誘人的香味,以至于很多年以後,她對他的印象都只停留在這花香四溢的夏季,他就是那花中之神,踏著花香而來,撩人心弦。
見蘇步瑤來了,他微微一笑,好似冰清玉潔的雪蓮,她頓覺香味越發四溢,很快上腦,如同飲下槐花酒,暈頭轉向。
心髒猛跳了幾下,那種抽痛感將她拉回現實,她亦朝他一笑,卻是‘嘿嘿’傻笑。
他輕輕搖頭,眼底流通著柔柔寵溺,清風中傳來他似有若無的嘆息,轉眼,他便抬手為她拂去飄落頭頂的槐花。
「轉眼你已入王府,怎的還如此粗心大意?」他輕笑之聲如同悅耳銀鈴。
曾有一秒,蘇步瑤覺得他就像鄰家大哥哥,語氣中充滿了關懷與柔情,可天曉得,他是她弟啊,可見輸錢這個姐姐當得有多失敗。
然而,沐浴在他的溫暖之中,蘇步瑤亦同樣無法從中抽離。
但再怎麼迷人,他始終是她的親弟,她最多就只能幻想一下。
「多謝二弟關心。」她又笑,「請問來找我何事?」
聞訊,他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
「哦。」蘇步瑤有些受寵若驚,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蘇倩的記憶中蘇辰是個好人,而在沈梓墨來蘇家那日,她也知曉,別人巴不得看她笑話,只有他好心提醒,雖說用處不大,卻可見其心善良。
「其實我有件東西想送與你。」說罷,他從內袖中拿出一支珠釵,遞到了她跟前。
珠釵純銀所致,釵頭瓖嵌紅綠寶石,恰恰置于斑駁的陽光之中,珠寶的光華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折射,十分耀眼。
好漂亮的東西,蘇步瑤不由得暗暗驚呼,以前只懂得和尸體打交道的她,根本不會去注重個人儀表,因為她注重了也沒用,周圍的人得知她做這一行,紛紛近而遠之,好不容易像個相親的,卻在問到她的職業後,也以各種借口離去。
所以,對美的東西她不是不向往,而是不敢去向往,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男人的禮物,雖然這男人是她弟弟,因此她根本就沒拒絕的理由,從他手中接過,便植入發髻中,連連道謝︰「謝了,日後我掙了錢便贈還與你。」
听罷,他撇開頭捂嘴輕笑,一雙桃花眼彎彎,溫和的笑如春風拂過,吹進了她的心里。
可她哪知古代男人贈釵便是定情之物,她歡歡喜喜離去,卻錯過了身後那一抹情深似海的瞳眸。
剛入王府後院,遠遠的,蘇步瑤就看見沈梓墨站在池塘曲折的回廊上站著,不知在想什麼。烈日下,他白皙的皮膚越發透明,荷塘水光映照在他面上,他微眯起鳳目,水光從眸底折射,發出熠熠光輝。
如果說蘇辰是花神,那他便是亦魔亦仙的墮神,仿佛用著高傲的眼光,俯瞰世人無知。
但這只限于他不說話的時候。
蘇步瑤本想繞道,殊不知在她剛踏出一步之際,他突然大聲叫住了她,「大膽蘇倩,見到本王竟敢不前來請安。」
蘇步瑤無力垂肩,繼而轉身,敷衍地福了福,冷聲道︰「王爺下午好,王爺千歲千千歲。」
末了,她看也不看沈梓墨一眼,便轉身離去。
他的臉更黑了,又高聲道︰「你去哪里?」說罷,他風風火火朝她趕去,帶來一陣風,是淡雅的龍涎香,這香味雖甘甜,但蘇步瑤還是忍不住會往抹香鯨嘔吐物去聯想。
這便是作為醫生的悲哀。
他靠近,她連連後退,又道︰「奴婢回房了。」
他一眼看到她發髻上美麗的發簪,美眸之內便升出一團火來,將那五顏六色的寶石焚了個干淨。
「你這珠釵哪來的!」他指了指她的頭,氣勢洶洶道。
以為他要扯自己頭發,蘇步瑤下意識抱著頭道,「我二弟送我的,你可別亂來啊。」
知道他性子陰晴不定,蘇步瑤早有防備,別人都說他傻,她倒覺得他瘋,陸員外官雖小,但富甲一方,他不管不顧就將陸天賦關起來,也不怕陸家來找麻煩。
況且,方才陸天賦朝他叫罵,定是根本沒把他這個王爺放在眼里,因此蘇步瑤更好奇了,這寧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似的。
聞訊,沈梓墨突的一展眉,斜撇了蘇步瑤一眼,鄙夷道︰「這都什麼破東西,快取下來,別讓別人瞧見了還以為我王府寒酸,讓丫鬟戴銀的。」說罷,他便伸手去取。
這是哪門子歪理,她忍不住吐槽。
幸得蘇步瑤機敏,她左閃右躲,終于逃過了他的魔爪,為怕他又來搶,她連忙取下揣入了懷里,又不禁暗忖,這王爺可真是喪心病狂了,連個珠釵都搶,莫不是窮瘋了才對她下手。
而這廂,沈梓墨未得手,氣得咬牙,卻垂下手隱忍了下來,末了,他扯出一絲怪異的笑,引誘道︰「你乖,把那破玩意兒扔了,本王給你金的,王府里什麼樣式都有,任你挑選。」
蘇步瑤微怔,隨即稜了他一眼,嗤之以鼻︰「神經病。」她再次轉身,卻撒腿就跑,任憑沈梓墨在後如何叫喚,她也置若罔聞。
沿途返回位于王府北方的煙雨樓,蘇步瑤關上門倚著門細細喘息,這一路上她就猶如芒刺在背,恨不得跑出王府,但理智告訴她,忍一時風平浪靜,而對于沈梓墨怪異的舉動,她就更加好奇了,他到底有何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