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濃，有微風，送涼出千里。
星正閃，少浮雲，光輝照四方。
明月當頭，照耀著底下無心睡眠的人兒身影，隨著雲動，緩緩變幻著。
葉爭就這麼望著夜空痴痴的出神。
「呦，賞月呢？」有人打破了這份難得的意境。
葉爭沒有在意，也不去看，輕輕的打趣道，「柳道，我說我夜觀星象，以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推演天地造化呢，你信不。」
柳道一愣，順著葉爭的目光看向夜空，久久的才點了點頭，「我信。」
葉爭心中一動，隨後搖著頭笑罵，「狗屁，我要是有這大能耐，還能被內宗逐了出來？」
柳道陪著輕笑，卻是沒有再往下接話，而是緩緩的坐在了葉爭所處的石台身旁，試探的問道。
「和你聊聊，葉爭？」
「哦？」葉爭收回目光，盯著一臉笑意卻神s 認真的柳道，看著他僅僅四十余歲的年紀卻滿是白霜的鬢絲，隨後大嘴一咧，頗感興趣的答到，「可好，我也和柳門主盤盤道。」
可柳道卻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沉吟了片刻，像是深思，像是措辭，久久不見動靜。葉爭也不著急，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等候著。
柳道終于抬起了頭，像是打消了心中的顧忌，肯定的說道。
「葉爭，我有些看不透你。」
「恩？柳門主此話何解？」葉爭仍舊笑眯眯的問著。
柳道長出了一口氣，緩緩的解答到，「記得我初次見你，是你受制于血珀之時，那時你滿臉狼狽，眼神虛弱無力，再配上你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孔，讓我甚至都有些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有被我營救的價值。可最後，我仍是救了，你知道，我是為何堅定了決心麼？」
葉爭傻傻的搖頭，心中卻是一動。
「因為我看見你眉心的緊皺。
但凡人活于世，或j ng明，或愚鈍，或大智若愚，或藏真露怯，或虛偽，或狡詐，我活了大半輩子，也不敢說自己看透了。可偏偏你那隱藏的一份執著，我卻是深有感觸。」
說道這里，柳道苦笑幾聲，話鋒卻是一轉。
「我知道你心里疑問，以我的資歷和修為，是怎麼施展離天碎滅斬的，可對？」
葉爭又是傻傻的點了點頭，等待著柳道的下文。
柳道卻像是有些灰心，沉默良久才輕輕的嘆道，「罷了，我曾有的過往，如今老了，卻是不想再提了。就算提了，也無非徒增苦惱而已，想我半身即將入土，混跡江湖到如今，是真的沒有必要再掀起一段大家都難以回首的冤孽了。不過，葉爭，看到你那眉眼中的執著，我仿佛就看到了以前的我。你若是有心，那就請你記住四個字，人x ng復雜。」
冷風突起，拂過柳道臉頰可葉爭卻分明看出了其中的炙熱。
這感覺，實在有些熟悉。
葉爭雖心中疑惑萬千，不知為何今r 柳道會如此悲ch n傷秋，可對他的話，葉爭是真的听進去了。
人x ng復雜，誰說又不是呢。
先有木沉疲憊的活著，又有血蝶兒多變的x ng格，再有血珀含恨的叮囑。這些，都似乎歷歷在目。哪怕是自己，又如何撇開了這四個字。自己看似平和的面容上，誰又能知道內心里是如何的蠢蠢y 動。那r 末陽現世，自己狀若瘋狂，怎又能說這不是人x ng使然呢？
「人x ng，人x ng。」葉爭嘴里反復的嘀咕著，一遍又一遍。
柳道似乎對葉爭的表現熟視無睹，接著說道。
「你天x ng淳樸，又好散漫，可偏偏有時又j ng明的可以，就是我這所謂的老江湖，都覺得難以跟上你的思路。但你眉頭緊皺，執著非凡，又像是變了一個人，決斷殺伐，絕沒有絲毫含糊。我，是真的看不透你。可是，我想說，即便你下一刻就要殺了我，我也是要說的，葉爭，記得，凡事留一線，萬不可一意孤行，鑽了那個永不翻身的牛角尖。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不可不等船來，就只身渡江啊。」
听著柳道大有深意的話，葉爭的臉s 沒了笑容，一份強烈的猙獰涌上眉梢。
葉爭終于明白，柳道這是看出了自己魂元的異常，可又糊涂，他是為何敢冒著如此大險敢直言不諱的呢？
橫眉冷對。
卻敵不了軟綿綿的笑容。
「葉爭，給。」柳道打斷了葉爭的猙獰，緩緩的從懷里掏出了一卷殘書。
葉爭眼光落處，見其上鐵畫銀鉤著五個大字——離天破碎斬。
葉爭砰然心動，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許久，才收起猙獰，輕輕一笑，伸手擋了回去，「我師傅玄正那老頭說過，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柳道，我似乎明白你的心思，我也受教，可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平靜的活下去……」
柳道听了，僵硬的手上抖了幾抖，神s 落寞的將此書又收了回去，卻是學葉爭一般，頭朝天望著那遙遠的夜空，似乎想要看個清楚。
「活著？活著！
嘿嘿，我當時要是有了你這份境界，何苦還有今r 。葉爭啊，只此一點，我就不如你啊。」
「呵呵，狗屁境界，用我那便宜師傅的話來說，這叫道法自然，高深極了的學問。你不懂，我其實也不懂，憑裝樣子而已罷了。」
柳道盯著打著哈哈的葉爭，臉上卻揚起了笑意。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一人傻傻的笑。
一人仍舊痴痴的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
注定，有些人，要走自己的路吧！
忽然，一道微弱的灰光自夜空閃過，像是一顆流星，破空而去。
葉爭神s 一滯，緩緩的站起身來，慢慢的向別院外走去。
「柳道，走吧，好戲上演了。」
柳道點了點頭，看著那燃盡的灰光，緩緩的跟在身後。
走到別院門口，葉爭忽然回頭，一臉笑意的說道，「柳道，今r 之後，我仍是那個面貌普通的葉爭，可好。」
柳道會心的一笑，信誓旦旦的回答，「好。」
就在葉爭柳道二人一陣看似霧里看花的對話結束之時，鎮子的一頭，卻閃出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