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言大師的出現,毫無疑問是給這早已不耐煩等待的人群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書墨看到山寺之前的人們的情緒一下子就被點燃了。無論是修行人還是普通人,此時都想上山一睹尊者真容。
可是人們卻沒有動。他們僅僅是在山門底下站立著。因為伏龍山的守門人沒有動作,他們也沒動。
柳易沒動,王世之沒動,書墨也沒動。少年看著山寺之上的那名老僧。看著他一步步從寺廟的那扇門中走出來,看著他沿著山路一路下行。山風掠起他的僧衣,慧言大師的步子很慢,似乎下台階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值得享受的事情。
盡管山下人等得心急,卻無法去催促大師走快一點。于是大家便只能看著大師慢悠悠的走下來。
仿佛是隔了一個世紀之久,慧言大師終于行下了那山道,他走到台階之下。對著所有人行了一個禮,卻並不說話。
「他在干什麼?為什麼不進去?」
書墨小聲問柳易,看慧眼大師的樣子,他似乎還是沒有放大伙兒進去的打算。
「你看著吧。」柳易一敲書墨的腦袋,說道。
「阿彌陀佛。」
大師拿著他的禪杖,在地上輕輕一劃。一道淺淺的劃痕便在山道前的地面上浮現出來。諾諾看到他的動作略微愣了愣。這不是前幾r 大師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麼?
大師又行一禮,這次他終于開口了。「各位施主久候多時了,尊者大人的講經即將開始,請各位施主上山。」
他說完,便是自顧自的轉身向山道上行去。慧言大師一走,山腳的人們立刻開始行動,大家紛紛往那狹小的山道之中擠去,而一些修行人更是運起內力,直接向那山道沖去。
少年被擠在人群之中,隨著人流向前涌動著。無論是平民還是修行人都不願甘居人後。王世之一哼,頓時散開一股無形的威壓。惟我之境修行人特有的威壓散發開來,四周的人們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壓迫之感。修行人們知道這是一個惟我境界的強者,便紛紛散開,王世之身前竟是出現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
凌劍閣的人,果然都是這麼激進。少年想道。
他牽起諾諾,跟隨著柳易和王世之在人群之中向前行走著。他抬頭,望向山腰處那座古寺,他不明白,明明只是一次講經,為什麼會吸引這麼多的人前來。修行人們在這里發了瘋般想要見上尊者一面,或許並不是為了听到尊者的講經,他們看到的只是「離天道最近的人」,而不是一名講經的僧人。
書墨在西陵听過西陵寺廟的僧人講經,那並不是一次給修行人們瞻仰的集會,按照常理來說,西陵僧侶才是真正的講經人。
少年和柳易來到山道之前,他們前方並沒有什麼人。或許是柳易的劍尊身份特殊,或許是那惟我之境的境界擺在那里,書墨看來看去,只能看到自己熟悉的幾個面孔。秦雲山,王世之,還有柳易剛才對他介紹過的人。他甚至都沒有看到師夜與葉彩。
柳易與秦雲山相視一笑,又對王世之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秦雲山倒也不推辭,哈哈一笑,便率先登上了石階。
青陽山是第一大派,這第一的位置,理應由他們來走。
秦雲山率領著弟子們登上石階,書墨看著自己以前的師父,他看到秦雲山越過慧言大師在地上劃得那條線的時候,表情不由得變了一變。
秦雲山走後,而後便是王世之。柳易沒有跟上,倒不是因為他沒有這個資格,而是他並不想在人群之中拋頭露面。他樹敵太多,為人自然要低調些。
王世之帶著弟子走上了石階之後,書墨看到他的背影也稍有停滯。莫非這石階上有什麼古怪?他暗暗想著。王世之上了台階之後,便是剛才柳易介紹的幾人跟了上去。一時間人們都紛紛涌向台階。
「這台階是不是有什麼古怪?」書墨悄聲問柳易道。
柳易輕哼一聲,「古怪?這伏龍山古怪的事情多了去。那山上住著的是什麼人物,若是他真的要殺人,何必用一個台階?」
「佛家也會殺人?」書墨好奇的問。
「沒有不會殺人的人。」柳易低沉著聲音說道,「就算是佛家也會殺人。佛家人和普通人的唯一區別,就是會不會親手殺人。」
「親手……殺人?」書墨小聲琢磨著。話說,嘿,這不就是個搶人頭的事情麼?
柳易搖了搖頭,他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你要記住。無論是青陽山還是佛門,無論是人還是妖。修行之人,無一善類。」
修行之人,無一善類。少年咀嚼著這句話,臉s 微變。
正說著話兒,人群早已將他們三人擠到了那石階處。柳易抬腿走上石階,只見他剛跨過那道線,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十分僵硬。
書墨不明事理的跟了上去,可他一越過慧言大師用禪杖劃下的那條線,身體中卻像是流失了什麼東西一般。
少年有些慌神,他趕緊提起一口真氣壓住心神,卻發現自己體內的滄瀾氣卻是毫無半點反應。他的真氣似乎是被封住了一般,而那感覺又和點穴不同,他嘗試著從丹田氣海之中抽取自己的滄瀾真氣。卻感覺自己的氣息像是完全消失了。
少年有些慌神,莫非這伏龍山,還能讓修行人的修為全廢?前幾r 來的時候也沒有見著啊。
書墨不死心地又試了試,結果還是一樣。他此時完全無法運用真氣,而他終于知道為何先前上山的修行人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照之前的情況看來,無論是秦雲山還是王世之,甚至是柳易都無法擺月兌這種束縛。
這就是化羽的力量?連惟我之境的人都無法與之抗衡。
前方的柳易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慌亂,他回過頭,對書墨點了點頭。
「不用猜了,這便是尊者的術法。」柳易輕聲說著,「這麼多修行人來到此地,尊者不得不做出一點防備。方才慧言大師劃的那道線大概就是這道術法之中的一道手續。」
書墨回頭望了望剛跨過的那道線,那一線之間隔開的便是修行人和普通人的身份。他再看一眼山腰之上的那座寺廟。不知為何,他腦海之中又浮現出了柳易剛才說過的話。
修行之人,無一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