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遺珠 1、佛寺進香

作者 ︰

「三小姐,你磨蹭完了沒?到底什麼時候去大佛寺啊?」院子里傳來了丫環小玉那不耐煩的聲音,聲調還特地比平常調高了兩度,讓人听著又尖銳又刺耳,哎,在這個家里,我哪是她的三小姐,她象是我的三小姐還差不多。

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嘴里回答道︰「快了快了,等我再打扮一下,過一刻鐘就可以走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拿了些藥膏就往臉上抹,這是我師父教我的,抹了它在臉上不顯形,不傷臉,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能讓我的臉由美變丑,而且還遇水不化,要是特定的藥膏洗了才能恢復本來面目。果然,不一會兒,我那白玉一樣的臉全變了,成了一張帶著黃黑之色的麻子臉。

我匆匆換了件衣服,櫃子里雖然擺滿了衣服,但那些大多是兩位姐姐穿過的舊衣服,我自己的衣服卻極少,有幾件逢年過節時置辦的綾羅綢緞,我並不喜歡,反倒是女乃娘給我做的幾件布衣更能讓我愛不釋手。

換了一件閃閃發光的黃色絲織的裙子之後,將娘留給我的兩支金釵和一支銀釵全部都簪在了頭上,又戴上一副金耳環,涂了些胭脂抹了些粉,再將一些重要的東西收進懷里,包括一點微薄的銀子和神醫師傅留的一本手札還有兩個小瓶子,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離開這間屋子之後,它會不會又遭到別人的掃蕩,自己的東西只有放在自己的身上才最安全。

果然,我才收拾好自己,小玉又在院子里叫了起來,「三小姐,你還有完沒完?」

我打開了房門,跟她說︰「可以走了。」

小玉用鄙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毫不掩飾她的神情態度,臉上也毫無恭敬之色,一徑便往前走去,我這個做小姐的反倒在走在她後面了,哎,這都是什麼世道呀。

我,是御史府的三小姐,名叫金遺珠,今年十六歲,我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還有兩個哥哥,我的大姐二姐還有大哥都是嫡夫人所生,我娘是府里的二姨娘,四妹和二哥則是府里的三姨娘所出。

我娘是一個很溫柔漂亮的女人,她在我十一歲那年便因病過世了,從此以後,我便只有女乃娘疼愛,雖然在幾個姐妹當中,我是姿色最出眾的那個,但自從我被大姐和二姐狠狠地欺負過幾回,幾乎喪命之後,我便開始用師父留給我的那些藥膏抹面,結果就象是被人給毀了容一樣,天天頂著一副又黃又黑又多麻子的臉,女乃娘只對外說是出天花後留下的印子。

我那御史老爹根本不待見我,平日里見都不願見到我,好象生怕我把那滿臉的麻子傳染給了他一樣,偶爾見到我也都是一副厭棄的神情,大約想不到我漂亮的娘怎麼會有這麼丑的女兒吧,倒也是,我生得這麼丑,肯定不能被他利用著攀龍附鳳,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女兒對于他有什麼用處呢?哥哥姐姐妹妹們也都無情地嘲笑我,但是,唯一的好處是,我安全了,雖然照樣會受欺負,但總算再沒人想弄死我了,這也算是我不幸之中的萬幸。

不過,苦中總有一點甜,雖然這個家里的人不待見我,但是,還好我有一個好表哥,他是京兆尹的獨生子,叫做江回峰,生得是一表人才,武功也極好,在宮中擔任四品帶刀護衛。只有他,從不嫌棄我長得丑,看到我做的針線時會說︰「遺珠妹妹,你的手真巧。」看到我畫的畫時,會說︰「遺珠妹妹,你畫得真好看。」我每次听了,心里都甜蜜蜜的,也不知道從何時起,我的心里全是他的影子,但願老天爺見憐,讓我能有一天能與表哥一起吧!這兩年我都是這樣許願的。

今年年初之時,女乃娘拖著的最後一口氣終于也咽下了,我在這個冰冷冷的金家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了,我,是該離開了吧,可是,我又有些舍不得,一旦我離開了金家,我以後還怎麼見到表哥呢?一旦我離開了金家,是不是便意味著我與表哥從此再無聯系?我不舍得,真的不舍得,于是我整天就在走與留之間搖擺著,狠不下心來。

我跟在小玉後面慢慢地走,她是大娘的人,一直在大娘的吩咐下監視著我,我知道她那樣一副神情是什麼意思,我不過是庶女,又不受寵,頂著一張丑臉,卻要穿得一副人比花嬌的模樣,臉上還要搽脂抹粉,簡直就是「丑人多做怪」,腰間因為塞了東西顯得鼓鼓囊囊,就象是多了一圈贅肉,當真是「要容貌沒容貌,要身材沒身材」。

不過,類似于小玉這樣的眼光我見得多了,絲毫不出奇,只當是自己沒看見吧。

三小姐要進香想要求個如意郎君,再沒人願意跟過來,也是,誰願意跟個這麼丑的小姐一塊出門呢?說我是她們的姐姐/妹妹,沒得讓她們蒙羞,就這麼一副樣貌還求姻緣呢,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于是,也就我和小玉兩個人一起坐了馬車去了城西的大佛寺。

大佛寺里香火鼎盛,男女老少地還真不少,而我,只是借著這個機會多熟悉一下外面的路徑和環境,為了以後是走是留先做好準備工作。

進了大佛寺,我拿了一兩銀子給小玉,她便丟下了我樂顛顛地去買東西去了,我于是在前殿拜過觀音像之後,一個人慢慢往後殿而去。

後殿之中卻甚是清淨,一位師父見了我來,打了個稽首道︰「施主若往後殿進香,還請稍候,京兆尹的夫人及公子正在後殿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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