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我在喬家也住了有七八天了,可是、卻連喬大少的一點影子都沒見到,小紋悄悄跟我說,外面有人說他陰險狡詐,有人說他玉樹臨風,有人說他心思縝密,有人說他……總之毀譽參半吧,我也懶得去听那麼多,反正,我已經打算好,欒家的事干脆跟老太爺講,就憑著現在老太爺對我的喜愛,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但這日,我才在老太爺面前起了個頭,老太爺便打斷了我的話,「我現在早已不管外面的生意,這些事情,你還是直接跟我孫兒去說吧。」一轉頭喚了個小廝來,「去,現在就送欒小姐去大少的園子里,不要怠慢了。」于是我施了一禮告了辭,便了著小廝而去。
我隨著小廝走進了大少居住的「憶菊園」,這里的環境很清幽,一排排的竹子做成了籬笆,精心地圍著那一叢叢的菊花,只是現在並不是菊花盛開的時節,只能從每株菊花葉子的形狀看出,這里的品種很多,到菊花盛放的季節一定十分地繽紛絢麗。
看得出,這園子的主人很喜歡菊花,于是我隨口說道︰「不想喬大少竟是極喜歡菊花的呢,東坡居士有‘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的詠菊絕句,五柳先生的愛菊之情也盡在‘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中體現,我只奇怪了,這園子叫‘采菊園’不是更為貼切的嗎?」
只听得一個聲音傳來,「姑娘剛才說的詩句可否再念一次?」
我抬眼看時,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帶了些滄桑之感,但看上去卻十分地面善,于是我笑道︰「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那位大叔搖了搖頭,「不是這句,是另外一句。」
我不知他這樣講是何意,便又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五柳先生的詩,可是說這句?」
大叔笑著翹起個大拇指道︰「姑娘慧人,連我們家大少爺的名諱都說了出來。」
大少爺的名諱?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知道大少爺的名諱」。
其實我怎麼可能知道喬大少的名諱呢?一直以來,他的代名詞是喬公子、喬大少、大少爺、喬東家、喬財東、喬家主、喬當家、喬……,也許還有很多的稱呼吧,但于我而言卻沒有什麼意義,我想于大多數人而言都沒什麼太大的意義,只不過每個人都知道他是喬家巨大財富的掌門人就行了。
「在下喬悠然,姑娘有禮。」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望了過去,陽光下走來一個一臉明媚的青年男子,他給人的感覺是個子很高、有些偏瘦、皮膚很白,整個人看起來很干淨,讓人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他在陽光下帶著溫潤的笑,竟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我听著他說的話,片刻之間有些恍然,難怪大叔說我竟說出了大少爺的名諱,原來他的名字「悠然」二字剛好就在五柳先生的那句詩中。
卻只听得一旁的大叔「呵呵」一笑,「少爺,您可出來了,剛剛老太爺還生怕你不肯見欒姑娘,非要我來給你們制造機會呢,沒想到哇,這欒姑娘還真有辦法,念兩句詩就把少爺給念出來了,這下可好了,下回再有哪家的小姐來,也讓她念兩句詩給少爺听。」
說得正興高采烈地,忽然「哎呀」了一聲,我和喬悠然不明所以地齊齊看向那大叔,卻听得他又說道︰「這樣一來,那書局的詩集可要漲價了。」
我已經被那位滑稽大叔的自言自語給逗得笑了起來,他怎麼能把他們家的大少爺象訓小孩一樣地說呢,他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呀,但我隨即便斂了笑,朝喬悠然施了一禮道︰「喬大少有禮,在下欒滄兒。」
喬悠然含笑道︰「欒姑娘不必多禮。」然後對著那大叔橫了一眼,說道︰「管家的事情都忙完了?沒事干了嗎?啊,我想起來了,我這園子里剛好還有一堆的事情要你來辦。」
大叔的臉趕緊變了顏色,「哎呀,大少爺,我那邊可忙呢,忙得這一大天的都沒停下來歇口氣過,哦,對了,老太爺那邊還等著我回話呢,我先給老太爺回話了啊,你跟欒姑娘慢慢聊,慢、慢、聊,我走了,我走了啊……」一邊說著一邊往園門口退,忽然間一轉身,飛一般地溜走了。
我笑道︰「這位大叔便是你們喬府的管家?我倒真是想不出,你們喬府的管家會是這樣的,不似別家那麼中規中矩,倒是……啊,挺有意思的。」
喬悠然听了我說的話,笑了笑便道︰「喬叔啊在我們家做了很多年了,他是看著我長大的,所以對我的事情就格外上心些,他人極好的,就是羅嗦了些。」
我于是調侃道︰「嗯,他人很有趣哦,不但只想著下回讓別家的小姐來給你念詩,還想著書局的詩集該漲價。」
喬悠然無奈地搖了搖頭,「姑娘也很有趣,我出來本來是想快快打發了姑娘你的,沒想到姑娘竟能將這份尷尬化成無形。」
我實話實說︰「那是因為我沒有什麼壓力,說實話,以前來你喬府的小姐們都是盯著喬家少女乃女乃的位置來的,與你相處之時難免會覺得有些壓抑,但是我來此,目的全然不同,所以,心態才可以不一樣啊。」
喬悠然聞言大奇,來到這喬府的我竟然不是想嫁他?于是月兌口而出,「那你來喬府意欲何為啊?」
我于是將欒府的境遇一一講起,我說︰「我听我爹說,之前他是在生意上幫過二少爺他們,可是,他這只是本著商人的本色去做的,他並不知道這些會打壓到大少爺你,再說了,他也並沒有對你做出什麼傷害的事情來,難道,就為了那麼點舊事,你喬家就要封殺我欒家的生路嗎?人、不是應該往前看的嗎,正所謂‘不知者不罪,不亦君子乎’?喬少爺你認為呢?」
喬悠然笑了笑,「好一句‘不知者不罪,不亦君子乎?’啊,欒小姐說話字里行間暗藏機鋒呢,敢這麼擠兌我的,女子之中你當屬第一人了。」
我笑了笑,「米粒之華,哪敢與日月爭輝?喬大少家大業大,很多人家可都是靠著大少爺你吃飯呢,我哪敢擠兌你啊。」
喬悠然引我進了廳內坐下,隨口喚了小廝來說了幾句,那小廝應了一聲便快步跑了出去。
丫環奉上茶來,我抬頭四下里望了一望,看見大廳的一側竟有一幅裱好的《牡丹圖》,上面題的詩句是劉禹錫的《賞牡丹》,我看著不覺愣了愣神,為什麼那畫、還有那字,跟我的手筆如出一轍?
才在思索間,小廝卻帶了一個管事進得廳來,喬悠然于是問起欒府的事,管事的便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