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百般反對無效的情況下,我惟有听從師命,無奈地要在第二天跟著夏未至一起出谷。
天色已晚,師傅留了夏未至在「妙醫谷」住上一晚,我則在房內收拾行囊,忽然想起谷中頗有幾種藥草很實用,說不定能用得上,于是便往谷中藥園而去,正走著,听到前面有人在說話的聲音,我一時玩心大起,想趁他們走過時嚇他們一跳,于是便悄悄地隱在了一邊的草叢之中。
只听得一個聲音說道︰「師傅,您讓師妹出了谷,萬一那風蕭蕭回來見不到她怎麼辦?」這個聲音我斷不會听錯,是大師兄的聲音。
卻听師傅說道︰「你以為那天山雪蓮有那麼容易摘到嗎?且不說它生長在懸崖峭壁不易采摘,就是那山腳下的‘鳳家莊’,也不是好相與的地方,他這一去啊,沒個一年半載是休想要回來羅。」
大師兄大驚︰「師傅,您、您這是何意啊?難道、難道您不想師妹嫁給風蕭蕭?」
師傅冷哼一聲說道︰「他不過是個江湖人士,而且手上血債累累,難道讓珠兒跟了他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在我看來,他根本配不上珠兒,嗯,我倒是挺屬意今日前來的那位夏公子,他人品不錯,家世也好,跟珠兒年紀也相當。」
「師傅,您這樣,怕不怕師妹知道了心里難過呀?」大師兄說道。
「你不說,為師不說,她怎麼會知道?等她和那夏公子一路同行,漸生情愫,小丫頭感謝為師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難過?總之,這事你要守口如瓶地好。」師傅叮囑道。
大師兄趕緊點頭應允。
我卻覺得渾身都沁涼沁涼的,怪不得師傅沒有反對風蕭蕭的提親,怪不得師傅要天山雪蓮作聘禮,怪不得師傅非要讓我與夏未至下山,原來,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緩兵之計!
只不過師傅不會想到的就是,我與那夏未至早就認識了,當日里既沒有擦出愛的火花,那麼今日就更不會了,還有就是,師傅實在是低估了我和風的感情了,我的心,早就已經交給他了。
我悶悶地回了房,一下子撲倒在了床上,渾身上下象被人將氣力抽干了一樣,心里怨懟著,師傅啊師傅,這些年來,我與你雖名為師傅,實則是形同父女,您怎麼忍心拆散珠兒的姻緣,讓珠兒傷心落淚呢?我也知道您的苦心,怕我跟了風以後會過苦日子,可是,您跟娘的悲劇卻不能在我和風之間上演了,您苦了一輩子,珠兒卻一定不要這樣,我要守衛住屬于我自己的幸福!
想了很久,最後我終于暗暗下定了決心,下山,是一定要下的,等我治好了夏將軍,我就去找風。
一直到我想好了這些,我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我辭別了師傅和師兄們,同夏未至一起下山,自從我進了欒府之後,我的臉上就再沒有搽過藥膏,而是以我的本來面目示人,看起來艷光四射,師傅很滿意地點頭笑了笑,面目一片慈祥。
事實上,我當初沉江之後,身上的所有物件都跌落江底,包括娘的銀釵還有那瓶易容的藥膏,而那藥膏雖然用水洗不掉,可是由于我長時間在水中的浸泡,再加上沒能繼續使用藥膏,所以我才會在欒家顯露真容,而我醒來後失憶了,自然也記不起再易容了,如今我雖然已經記起,可是我已不再是金遺珠的身份,自然就更不需要再妝扮成原來的丑樣了。
我跟夏未至共坐在一輛馬車上,他忽然問道︰「姑娘姓什麼?」
我一愣,以前我稱自己姓易,是取「遺珠」中「遺」字的諧音,可是現在師傅都把我的名字遺珠告訴給他知道了,我還能說自己姓易嗎?于是我說︰「姓任。」這樣也好,跟師傅一姓,反正我就不喜歡姓金。
「哦?這麼巧,姑娘也姓任,那豈不是跟任先生同姓?再加上你又是任先生的關門弟子,那你和任先生……」夏未至開始八卦了起來。
我沒好氣地說︰「我和師傅名為師徒,但情同父女,你那腦子里別亂轉些什麼壞念頭。」
「姑娘好大的火氣。」他轉過頭,自顧自地躺了下來,我不理她,雙手抱著膝也打起瞌睡來,忽听得他又說道︰「說起來,我倒覺得你和我一個朋友很有些相似之處啊,名字里都有一個珠字,還都敢這樣大大咧咧地頂撞我。」
我一听心中暗樂,你不知道吧,這個阿珠就是那個阿珠呢,不過呢,我偏不告訴你,讓你自己猜去,我倒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能夠發現這個秘密呢?呵呵,想當初喬悠然也沒認出來呢,一想到喬悠然,心情一黯,哎,他倒真是謙謙君子,奈何我對風情有獨鐘,只能夠希望,他可以早日找到他的紅顏知已吧。
大約是因為夏將軍的病情吧,夏未至一路上不再與我調笑,只有時候看著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我,要麼是昏昏入睡要麼就是看醫書,再不然就是呆坐在那里想著風。
一路上緊趕慢趕,我終于在馬車顛簸了十一天之後來到了夏將軍的地盤,也就是玉門關了,相傳西漢時西域和田的美玉經此關口進入中原,「玉門關」便因此而得名,也簡稱為「玉關」。
說起玉門關來,倒讓我不禁想起王之渙的《涼州詞》來,「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詩句悲壯而蒼涼,這里曾是一個讓我十分向往的地方。
如今機緣巧合地來到這座城池,我對這里的一切都十分地好奇,自馬車入城後,我不再昏睡,而是拉開了一點車簾向外探視著,但听得駝鈴聲悠悠,人喊馬嘶聲不絕,商隊絡繹,一派繁榮的景象,我正看得興高采烈,夏未至忽道︰「任姑娘,你對家父的病情可有把握?」一邊說著,眼中閃過一片微光。
我點了點頭,「我听師傅講了一些,大致上不成問題,不過具體的還得等我先看過傷才能決定。」
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不再跟我說話。
車輪轆轆,順著干淨的街道而行,終于在一座府第前停了下來,不用說,一定就是將軍府,門口的下人都十分恭謹地迎接我和夏未至,夏未至眼皮都未抬一下便入了府,我便也緊跟其後,剛穿過前廳來到後院,便听得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我暗暗蹙了蹙眉,抬眼望去,那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威武的中年男人,面露風塵之色,而眉目之間與夏未至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夏未至的眼中略帶一些邪氣,而他的眼中則帶著一股殺氣,那、便是威武將軍夏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