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展鵬听得已是虎目蘊淚,于是說道︰「娘,娘不要傷心,鵬兒得了非凡的際遇,已習得上乘的武功,您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
「鵬兒,是娘沒用,是娘……」陳秀容一個勁地自責著,陸展鵬已經用手輕輕掩住了她的口,「娘,不要自責,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您听鵬兒講講這些年發生在鵬兒身上的事情吧。」
「好、好」,陳秀容拉他坐下,「快講,快些講給娘听。」陸展鵬正要開口,卻听得陳秀容猛地「啊」了一聲,陸展鵬一驚,「怎麼啦?」
陳秀容道︰「我想起來,我給你做了許多糕點,居然一塊也忘了拿給你吃。」急急開了門吩咐下人將糕點拿上來,一個丫環說道︰「夫人還未進晚膳呢,不如先進些晚膳,晚些再用些糕點吧。」
陳秀容這才想起來,于是趕緊命人擺了晚膳來,母子二人對坐著,一邊吃著酒菜一邊敘著話,陳秀容此時高興,也陪著陸展鵬小飲幾杯,幾杯酒下肚後,臉上飛起紅暈,人看著精神也要好些了。
陸展鵬于是將他被方允東帶上山後的情形一一講來,說起和方青菱一起怎樣逃難,後來又被林浮雲相救等等,一邊講著,心里面暗暗想著林浮雲的一顰一笑,一邊笑意盈然,陳秀容听得十分入神,此時見著陸展鵬面上的神情,忽然說道︰「這位林姑娘一定是位大美人吧。」
陸展鵬點頭道︰「嗯,她不光是美,她是貌美心慈,她與我在西城同生共死,她……」
忽听陳秀容笑了出聲來,于是趕忙問道︰「娘,您、您這是何意?」
陳秀容點了點頭道︰「嗯,咱們鵬兒看上的姑娘一定是位好姑娘,只不知娘何時能夠見見她?」
陸展鵬听得此言,嘆了口氣,說道︰「西城之戰後,孩兒受了重傷,有一位姓趙的公子以孩兒的性命脅迫于她,于是她便與那位趙公子訂下三年之約,之後、之後傳言說她因傷過世,這一年多來,孩兒四下打听,始終沒有找到她的下落。」忽然想起包袱里有一副她的自畫像,于是趕緊拿了出來,遞給陳秀容看。
陳秀容看了,不由得贊嘆,「倒真是個美人呢。」忽地眉間一蹙,「鵬兒,人都說‘紅顏禍水’,這位林姑娘姿容堪稱絕色,與你也甚是般配,可是,娘卻希望你能娶個姿色平庸的女子,以免象為娘這般招惹是非。」
陸展鵬伸過手來,在陳秀容的手上輕輕拍了幾下,安慰道︰「娘,您別怕,往昔孩兒無法自保,可是如今孩兒一身武學,要保護您和她是不成問題的,更何況,她的一身武功也甚是厲害,並不在孩兒之下呢。」
陳秀容听得此言,甚感欣慰,于是說道︰「娘希望你能早日找著她,其實不管相貌如何,只要是真心對你好的,娘都會喜歡的,鵬兒你終于長大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間,你就由一個小孩子長大成人了。」
陸展鵬笑道︰「再大也還是您的孩兒嘛。」
陳秀容也笑道︰「那是,你要能早日找到這位林姑娘,你們便可以早日成親,那為娘此生的心願便也算了結了,當年,我將你爹匆匆葬在淮州郊外的楊樹林中,日後我若過了身,你便將為娘葬于你爹身邊吧。」
陸展鵬心下有些惻然,他听了陳秀容適才所說的話,方才明白,支持著陳秀容活下去的理由無非是自己,也說不定哪一天她便會……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緊緊抓住陳秀容的手道︰「娘,您別去想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你若是不喜歡這里,我便接您出這和王府,等我找到浮雲,我和她一塊好好孝敬您。」
陳秀容面上涌起一陣酸楚的笑容,情這個字是多麼傷人啊,當年她為了情而死,被救之後又為情而生,想不到十幾年後往昔的情人卻派人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強行搶回了自己,而自己在那一刻就已然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心再不復當日那顆心,自己的情早已給了另一個人,可是,昔日的情人卻一再逼迫著自己,他不肯承認她已經不愛他了這個事實,他用盡一切方法挽留她,但其實什麼也挽留不到,逝去了便是逝去了,這幾年的互相折磨,她一直等待的兒子的出現,可是,他這一出現,便注定了、她再也走不出這座和王府,除非、她、死!
「鵬兒,王爺他想你認祖歸宗。」陳秀容靜靜地說道,表情冷淡得沒有一絲氣息。
陸展鵬搖頭,「娘,只看了我和他的相貌,我便知道我的確和他有血親的關系,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只有一個家,是在‘淮武鏢局’里,而不是‘和王府’中,我也只有一個爹,那就是陸大功,而不是這個和王爺,我不管他怎麼看,怎麼想,我不會承認他的,尤其是他竟然害死了爹,強搶了您,還用我來脅迫您,他的這種行為太讓人不恥了,我絕不會認他。」
陳秀容說道︰「娘只是將你的身世清清楚楚告訴于你,至于,你認他也好,不認他也好,娘全不在意,你也不必顧忌娘的想法,只不過,他在朝堂上有野心,娘卻不想把你也牽連了進去。」
陸展鵬道︰「娘,您不必擔心,孩兒會見機行事的,您想要離開這里嗎?如果您想要離開,孩兒便帶您離開。」
陳秀容遲疑了一下,「可、可以嗎?」
陸展鵬道︰「當然可以。」
但陳秀容卻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想離開,等我想離開時,再告訴你吧。」
陸展鵬不知內情,但他尊重娘的想法,于是不再多問,只在一邊給陸秀容挾了一滿碗的菜。
陳秀容吃了幾口菜,又喝了幾杯酒,不覺便有些微醺了起來,這個華麗的牢籠啊,天知道她有多想出去,可是,現在怎麼出得去呢?那個人有那麼大的權勢,有那麼多的財富,他的手下有那麼多的能人,隨手一指便能血流成河,她縱使逃了,帶來的必將是無窮無盡的暗殺和追蹤,窮此一生永無止境,她自己死了,倒也是了結了,可她怎麼能置自己的兒子于這樣的險境呢?她有些痴痴地笑了,往昔總覺得是自己痴,現在才知道,是那個人,比她更痴啊,只是,意識在酒力之下已經開始渙散了,她終于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