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世風雲錄 第十六章 花若解語

作者 ︰

次日一早醒來時,陳秀容仍是睡在自己的寢殿里,香薰爐里仍散發著著裊裊的安神香,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忽地想起了昨夜,便驀地叫了起來,「鵬兒,鵬兒!」

貼身侍女玉梅連忙跑了進來,「夫人醒啦!公子昨晚安置在偏殿,要喚他過來嗎?」

陳秀容這才松了口氣,「不用叫了,幫我梳洗一番,我去找他。」

一連三四日,母子二人便如當年在「淮武鏢局」中所度過的無數個日子一般地過著,陳秀容心情特別好,做糕點,做菜,刺繡,撫琴,修剪花枝,嘴角總是含著笑意,陸展鵬看醫書,研磨草藥,打坐,練功,也是心情愉悅,日子倒是過得飛快一般。

這日午後,一個小廝過來傳話說王爺晚間會過來用膳,陳秀容于是安排了一下,到得晚間,果然和王爺款款而來,一身的錦衣華服,氣度不凡,陸展鵬卻只抱拳道︰「王爺!」眼中無驚亦無喜。

和王爺有些不悅道︰「鵬兒不肯認你父王麼?」

陸展鵬剛好答話,卻見陳秀容拿眼神制止,于是沒有吭聲,只作沒听見,陳秀容于是答道︰「鵬兒這些年久在江湖,于親情也有些淡漠了,王爺不要責備于他,多給他些時間,興許便適應了。」

和王爺見陳秀容說得柔婉,便「嗯」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塊赤金的令牌來,上面有一個大大「和」字,向陸展鵬遞了過來,道︰「你收著這個,進出王府也方便些,不要學了江湖上的那些習氣,有事沒事只是翻牆。」

陳秀容見了卻是心里一喜,趕緊伸手先行接過,然後遞給陸展鵬,陸展鵬看到她期許的目光,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接了過來,陳秀容方才展顏一笑。

這之後,陸展鵬便一直住在「遣月園」中,白里時會出去走動一下,晚間便喜歡躺到屋頂或者是園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上喝喝酒,天氣一天一天地冷了,轉眼已然是初冬時分,但他有內功在身,倒也凍不到他。

這日,正在樹杈間坐著喝酒,忽然從遠間隱隱飄來一陣琴音,卻是隨風而來,如泣如訴,纏綿悱惻,听得讓人無比心酸,陸展鵬微微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曲子呢?怎麼好象在哪里听過?凝神再听時,卻再也听不見了,不禁道︰「也不知是誰,如此冷清的夜晚作此悲音。」一仰頭,一口酒頓時倒入口中。

此時的天空竟然下起小雪來,陸展鵬望著昏黃的天空,心中想的卻是那一抹白色的俏影,浮雲,你現在在哪里呢?浮雲,你過得還好嗎?浮雲,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可是我偏不相信,你我若真是陰陽兩隔,為何你從不曾入我夢來?

恍惚間,一個窈窕的身影漸漸走來,陸展鵬跳下樹來,朝著那漸行漸近的身影粲然一笑,伸出手來,卻見那人走近了,施了一禮後道︰「公子,夫人說下雪了外面冷,請您進屋里去呢。」說話的卻是陳秀容的貼身侍女玉梅,她有些好奇,從不見公子這樣對人笑的,若是公子肯對著她這樣笑一笑,就算是死,她也甘願的罷!

陸展鵬的笑容到了嘴邊,漸漸凝成了霜,不是她,終究不是她~~

浮雲閣。「小姐,天都這麼冷了,你還待在這亭子里彈琴,當心凍壞了身子。」說話的正是悠悠。涼亭內已經披上了帷幕,但仍是沒有屋子里面暖和。

「沒事,只是小坐一會兒而已,是有些冷了,我們回去吧。」林浮雲道。

于是悠悠抱了琴,隨了林浮雲往殿內走去,悠悠道︰「小姐是心情不好嗎?剛才听小姐那琴音,真能讓人斷腸呢。」

林浮雲微微一笑,「偶有所感罷了。」

「對了小姐,那曲子其實挺好听的,上一段太悲,但下一段就不悲了,好象是在安慰著人一樣。」悠悠說道。

林浮雲答道︰「那是我們離雲宮的祖師爺留下的半闕曲譜,當年,他因愛妻離世,生出棄世之念,故而琴聲哀絕,想是因為過度心傷,只作了半闕便沒有再作下去,我為了排遣這段哀怨,故而續了下半闕,只希望,若這世上真是如我祖師爺那般痴心之人,縱使再哀傷,也不要一直沉迷于其中,惟死老已逝,生者才更應該珍惜。」

悠悠又問道︰「小姐,那曲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林浮雲淡淡一笑,道︰「這首曲子原是沒有名字的,後來我翻書看到有一句‘花若解語花亦愁’,因而將這首曲子的名字定作為‘花解語’。」

「‘花解語’?小姐,倒真是好名字呢。」悠悠答道。

此際,天空中漸漸下起小雪來,在涼風中一路飄飄灑灑,林浮雲伸出手來,看著雪花輕輕地飄落在手中,輕聲說道︰「京城的雪倒是下得早呢,離雲宮的梅花也該要開了吧,我倒是懷念得很呢。」在那茫茫天地之中,那一襲青影,也該是很寂寥的吧?

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之間便是除夕了,林浮雲第一次在外面過年,感覺王府之內到處都是張燈結彩,弄得熱熱鬧鬧的,不象往年在離雲宮里那麼冷清,可是就在那熱鬧的背後,林浮雲越感覺到一絲荒涼,這里畢竟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師父,沒有玄月,也沒有一干師姐妹們,尤其是商若水還回了山給他師父掃墓,偌大的王府之中,除了王爺和成夜之外,再沒有熟識的人了,林浮雲不禁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過的到底是什麼年。

除夕當晚,昭王爺宮中飲宴,林浮雲仍象往常那樣在房中寫字,悠悠攏好了碳盆,便在燈下做著刺繡,只听著外邊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林浮雲忽道︰「悠悠啊,你若喜歡熱鬧便出門去玩會兒吧,不用守著我了。」

悠悠停了手中的活計道︰「小姐,奴婢不想出去,外面那些人,先前看不起我,現在又嫉妒我,奴婢跟她們沒的什麼好談的,倒是跟小姐在一起時間久了,也喜歡靜了。」

林浮雲笑了笑道︰「你年紀輕輕地倒要學成老氣橫秋的樣子了,倒是該活潑些的好。」忽又問道︰「悠悠今年幾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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