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王免禮,並肩王與齊歌使臣提前兩天到了大宇,我大宇深感齊歌誠意,齊歌王上身體可好。」軒轅初抬手示意免禮,本來一個六歲的孩子做出這樣老成的動作略顯可笑,易容許卻不以為意,反而他話里的意思讓易容許變了臉色。
齊歌使臣按原計劃還有兩天才回到,可負責這次出使具體事宜的劉大人害怕出錯,在知道他已經到了晉城,把原來的行程生生縮短了兩天,在旁人眼里看著就像是趕過來的一樣。在蘇落川面前失了面子沒什麼,可他在小皇帝面前代表的是齊歌,這話要是傳出去少不得給皇兄惹上些麻煩。
雙手放下時不自覺的緊握,深邃的眼楮里醞釀讓人難以看清的黑色,臉上的笑容更為儒雅,卻比秋意更涼。軒轅初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卻讓人一點都不敢忽視。
相比于一直依仗兵器的齊歌和安逸自守的大鄢,大宇的確是個恐怖的對手。他們雖然有充盈國庫的玉石,有數一數二的陶瓷技術,可算起來不過都是一些花架子。一旦外敵來犯,這些起不了絲毫作用,所以骨子里的狠辣血腥,先祖傳承下來的剽悍從來未敢磨滅。他們一邊以禮法治國,吸引當代大儒;一邊用武力威懾,讓這些年另外兩國不敢妄動。要不是沒有把握一口吃掉他們兩國,只怕也不會容得他們如今以秋獵之會的名義前來試探。
這幾年大宇皇帝年幼,孟太後專政,蘇落川和寧橖遠為全大局隱忍不發,軒轅煜掌控軍政大權伺機而動。齊歌和大鄢早就想打破大宇這種一家獨大的局面,好不容易大宇除了亂子,現在正是發兵攻打的最好時機,當初皇兄如是分析。
可現在他第二次見到大宇小皇帝軒轅初,他直覺不會那麼簡單。只三言兩語就讓齊歌處于弱勢的人,把當前局勢比任何一個人看的都清楚,即便他現在還小,皇上擁有的權利他一點都還沒有,可是他就是相信這個小皇帝不會等著挨打。
去年他見著小皇帝的時候他給人印象不過是拖著病怏怏的身子,外強中干的撐著皇帝的身份。有幾分帝王氣度,卻因為外戚干政,不會讓他成長。今年再見他雖身體依然不好,還被孟太後責罰,可他卻感覺有什麼不一樣。這樣的小皇帝竟然讓他覺得危險,或許這次皇兄做錯了,這個時候進攻大宇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皇兄一切安好,多些皇帝陛下關懷。皇兄在容許臨出發前,曾向東南方向遙祝皇帝陛體康泰。此次秋獵之會,希望齊歌和大鄢兩國繼以往友好,和睦共處」他雖然覺得現在並不適合攻打大宇,但也不會改變皇兄已有的決定。他心儀蘇落川是一回事,可身為齊歌並肩王,他不能放著齊歌子民的性命不管一意孤行。
一貫的外交辭令讓軒轅初不想多過應付,她比較好奇的是易容許的目的,顯然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又草草寒暄幾句,就以國事之名讓易容許回使臣居住的驛館,只留下蘇落川。
這次易容許並沒像先前那般隨意,以使臣之禮拜別,再未多看蘇落川一眼。目送天青色的身影出了大殿,蘇落川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是並不讓人舒服就是了。
蘇落川把這種情緒歸結為兩人這幾日友誼的終結,他們各為其主,這樣的局面終歸避免不了。
軒轅初剛抬眼就看見蘇落川沒來得及收回的神色,像想明白了什麼,心里一震。若非情不得已,她並不想蘇落川受到什麼傷害。他們平日雖然隨意,卻把對方當做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這個舅舅讓她感受到了像笑笑一樣的溫暖。如果易容許是刻意接近蘇落川來達到什麼目的,她一定會讓易容許後悔這個決定。
「什麼時候和易容許這麼熟了,舍不得?」軒轅初不動聲色的試探,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在沒有發生的時候小心預防一下。前幾日蘇落川早就讓探子回報易容許住在他府上,這樣問也不顯突兀。
「說什麼胡話,不過覺得是個聊得來的朋友。今日之後,怕就做不成了。」蘇落川回過頭,那妖孽般美麗的臉上浮現淡淡的落寞,混著清朗氣韻滴滴點點,寂寞成雪。這幾日易容許的言談舉止雖不如去年莊重,可瀟灑隨意更勝往昔。他有時竟然會有種相見恨晚之感。這幾日刻意忘記的事情在今日被小初輕描淡寫的提出來,不,他早該在進宮的時候就明白,兩人以後是楚河漢界了。最難為,各為其主。兩國重臣,又怎麼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呢,到底是奢望了。
「既然得不到,就不要多想。有時候神讓某些人來到這世上,也不過是為了見一面而已。」站到蘇落川身邊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到蘇落川的腰。兩人很少私下會面,即便是見了面蘇落川要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就沒個正經時候。平日和她一起嬉皮笑臉,此刻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寂寞。
「雖說你兩世為人,但論人生閱歷應該趕不上在朝堂中爭斗的我吧。怎的說話這樣老成,真讓人不舒服」蘇落川到底覺得眼前是個六歲的孩子,說著這樣的話忍不住笑起來。又想軒轅初可是死了才到這世的,她不會是老死的吧。一想到眼前可能是個已經七八十歲的老人,蘇落川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小初死的時候多少歲?」
「24還是25,記不太清了」不自覺的動了動袖子,她從不過生日,也沒有人敢提。死的時候連自己究竟多少歲都只記得個大概,聲音里的滄桑連蘇落川都不忍。一個才二十幾歲的人,算起來該是早逝吧。從這世看他對付孟嫣然,四兩卻動千金,也可以看出是個多聰明果決的人。平日兩人算計軒轅煜和孟嫣然的時候,他偶爾流露出來的身居高位者氣勢,一般人怎麼也做不出來,想來他原本的身份也不會簡單。
「是怎麼死的」蘇落川沒有想到竟然把想的話說出來了,想後悔卻收不回來,他並不想軒轅初回想以前的事,他如今是大宇的皇帝,就希望他完完全全做大宇的人。
「妄想了永遠不會屬于自己的東西」軒轅初靜靜的看了蘇落川一眼,撩開回來換上厚厚的袍子走到上方墊了上好軟蠶絲的雕花椅上。
那一眼包涵太多東西,妄想不會屬于自己的東西,像他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輕易說永遠,又有什麼東西的不會屬于他的?蘇落川不想再問,不是不想他回憶上一世的事情,只是覺得若追問下去,他並不認為是讓人覺得舒服的答案。
軒轅初不知在想什麼,蘇落川想著剛才的話,明白小初似乎在暗示他︰萬事難兩全。他並不是個有野心的人,所以自出生以來他好像也沒有什麼想要卻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