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 第五十四章 兵符之變

作者 ︰ 木朗朗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快,秋獵之會不歡而散,大宇與大鄢之間的戰斗一觸即發。

大鄢派出二十萬軍隊向北方壓境,直逼大宇磐城,齊歌使臣歸國。

而大宇皇都晉城之內,小皇帝依然昏迷不醒,蘇國公在府里養傷。朝中一切事由都交給孟太後打理,孟氏一族風頭一時無二。

雖然如此但朝堂之上還是儼然有序,不亂分毫。那些平日有事沒事總愛上諫的文臣也沒平日鬧騰了,武臣皆摩拳擦掌為出征做準備。這是大宇的慣例,一旦外族挑釁,只有戰沒有和。

十日後在孟太後的主導下肅親王軒轅煜掛帥,鄧陵野為將,與此同去為將的還有一個誰也沒有想到但又在意料之中的人,兩年前才傳召回朝的大將軍程安。

程安這人在朝中屬于中立派,是真的背後沒有實力的中立派。他自二十歲考取武狀元的後便自請命去邊關,先帝感念他赤子之心也允了,兩年前才被孟太後找了個借口調回晉城。好命的官運一路亨通,沒有人對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使絆子,對于一個沒有背景偏又前景大好的人大多都以拉攏為主。

而他亦不與人過多親近,但也沒什麼人拉攏不成後惱羞成怒想報復他的。因為這人不僅油鹽不進還是個硬骨頭,更是個只喜歡打仗的武夫。這樣的人只要不招惹造不成威脅,大宇當初以武立國,朝堂中像程安這種人其實還是很受人敬畏的。

誰也沒有想到不上朝多日的蘇國公竟然突然去了十萬大軍誓師大會,那時候孟太後正從侍女手上的托盤里取出新造的虎符。

當年肅親王將兵符上繳以表忠心,怕招人非議孟太後就把這兵符放到小皇帝手中。如今大戰在即,小皇帝又昏迷不醒,那兵符竟是翻遍了整個乾坤宮都沒找見。

孟太後在南山圍場見識到軒轅初三兩句話就挑起董和章的戒心就明白不能再放任他,這哪是養事事靠她的病秧子,分明是只已經眼露凶光的豺狼,這次更是下定決心要把兵符拿出來。

倒不是沒想過兵符在蘇落川手中,只是蘇國公府像鐵桶一般派去找的人硬是一個都沒進去,光明正大宣旨又沒有證據。若真沒在人家手里,難不成還可以治他個抗旨不尊的罪名。蘇落川這人孟太後太了解了,說不定最後還會被反咬一口。

拿不到便趁此時換掉兵符也好,總歸不在軒轅初和蘇落川這只老狐狸手里就讓她放心些。

蘇家的人真是她平生一大敵,即便只剩最後一個也不讓她舒心,孟嫣然咬著牙想。那人一臉蒼白還特地找了個個兒高的下人攙扶下走上高台,蘇落川怎麼就那麼愛跑出來招她嫌呢,你都病成那樣了又沒人逼著你來。

孟嫣然那憤恨的表情找的角度很好,剛好讓走上來的蘇落川看見,底下的將士是看不見的。

對著上方微微一笑,看著溫潤無害實則不過是迷惑的表象。這場戰爭是他親手挑起來的,誓師大會都不參加就太沒意思了。這個女人是間接害死姐姐的凶手,他又怎麼會讓她稱心如意。

台下是身著大宇戰袍的十萬好兒郎,即使在城郊也一眼望不到頭。陽光照在銀亮的盔甲上就像海洋泛起銀色的波浪,鮮活的臉上都是為國出征的自豪。他們在父輩失敗後仍然願意用一腔熱血再一次肩挑起整個國家的榮耀,這樣的人又怎麼能讓孟嫣然為他們宣誓,簡直是對他們的侮辱。

「蘇大人身子不好怎不在府中養傷,想來將士們也是理解的。」孟太後帶著大方和藹的微笑走上前,眼里是快凍住人的寒意。誓師大會三軍齊發,須皇帝親臨,百官相送,這是祖訓。

「謝太後娘娘體恤,不過落川自覺沒有見證這麼重要的時刻,將會成為落川一生的遺憾。我朝三軍將士風采逼人,想必此番出戰大鄢南蠻見過後再不敢試其鋒芒。」蘇落川這話說得甚是得體,聲線雖不若平日清朗有些沙啞卻似更能鼓舞人心。再加上蘇老將軍的積威猶在,軍中總是對蘇姓有一種奇妙的崇敬,此刻一听這話士氣更勝方才。

他們蘇氏一門在與大鄢一戰中大傷元氣幾乎全毀,蘇少將軍更是死得壯烈。獨留下兩個幼子,這番話也多少帶了幾分要他們替蘇氏報仇的味道。

有時候人們自己揣測出的話比明面上說出來更精彩,只是簡單的五句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便不能相提並論,蘇落川滿意的笑了。臉上的笑容像狐狸一般狡詐,偏偏那些將士們看著就是如清風朗月又有山河不動的氣勢。站在他身邊的小廝高大的背脊都泛出冷汗,看他這幅表情與平日不同就知道假的有多離譜,偏偏那些人還一股恨不得為他拋頭顱灑熱血的表情嗎,蘇國公的厲害可見一斑。

先皇和宛妃相繼離世,究竟怎麼回事百姓們雖不敢明面議論,但也多有猜測。後來繼‘朝霞之亂’後政局動蕩,大宇朝堂出現立國以來最混亂的時期,帝都的人又比尋常人多幾分政治敏感,心里也大多有一桿秤。如今剩下的蘇落川一人就是忠臣良將之後的代表,他們大宇最崇拜的人的後裔,這樣的人說話明顯比剛才孟太後的誓詞更讓人心鼓舞。

人在看見勝利在即的時候難免掉以輕心,軒轅煜遠赴邊關,只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加點料軒轅初就能永遠昏迷不醒。多年後她猛然想起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想得太過簡單,渾然不覺正在一步一步走進這兩人布好的陷阱中。但此刻她只欣喜于即將擁有的勝利,所以第一次在蘇落川面前降低防備,帶著她以前在蘇落川面前刻意掩飾的高傲不滿道︰「蘇大人這話說得好生輕巧,卻不知蘇老將軍當年是如何過世的,是你口中的南蠻讓你父你兄埋骨他鄉。」

蘇落川聞言一愣收回方才看著將士們激動豪情的目光復低著頭,下面的將士只能看見如墨長發,掩住表情。秋風吹過,寬松儒雅的青色錦袍翩然欲飛,生出幾分淒涼之感「太後娘娘說的是,是落川輕敵了」

早在蘇落川低下頭的那一刻孟太後就知道不妙,可還沒來得及補救就被輕飄飄一句話堵在喉間。蘇落川低頭附小反而讓她沒有還手的余地,整個大宇朝百多年來從未有一場仗輸得那麼慘。

若蘇氏參與那一戰的還有生還者或許免不了遭人在背後詬病,可一門忠良幾乎死絕,這一戰就成了尚武大宇的逆鱗,別說孟太後,便是先皇都是多方安撫,沒有人願意提起那慘痛的一戰。

「蘇大人,哀家並無他意,大人不要多想才好」孟太後臉上的表情比方才更雍容大度些,這話也相當于紆尊降貴的道歉了,卻也知道蘇落川此刻根本就不會讓她下台。心里氣的牙癢癢,也只能盡力補救。

「本來就是事實,太後娘娘不必在意。再者落川為國之罪臣之後,本無顏踏上這誓師台,只是受皇上囑托,落川也只能丟棄狹小的個人顏面厚著臉皮前來宣讀聖意。」蘇落川似很是愧疚,低下的頭再也沒抬起。聲音在保證將士們能听見的狀態下又低沉許多,像想起父輩的悲痛。

台下不止小卒,將士都開始躁動起來,看看蘇國公都說的什麼話。若蘇老將軍是大宇罪臣,那他們這些人哪還有信心打贏這場仗,輸了戰爭就不論功過于國不容,實在讓他們心寒。程安原本放在隨身寶劍柄上的手一下握緊,馬上又不動聲色的看了四周一眼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他才默默松手。

蘇落川這話說得巧妙,究到根本蘇老將軍卻是算得上是大宇的罪臣,因為他的戰敗大宇元氣大傷。可是有誰見過這麼這樣的罪臣,把一家都陪進去了,滿門只剩兩個牙牙學語的幼子。律法嚴明的大宇也不忍苛責這樣的臣子,再者當年的戰敗遠沒有世人所見的那麼單純,先帝那時年幼無力追究卻並不是不知。

「哦,皇上可是醒了」孟太後知道話題再進行下去對自己不利,只好轉到蘇落川方才的話上面。

「落川身為外臣,雖關心皇上身體卻也不敢私入內宮,落川要宣的是皇上在秋獵之會前留下的一道密旨。」蘇落川向來機敏,無論何時何事都不會給旁人一絲栽贓的機會。向下望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七分認真三分若有似無的諷刺。好像在尋找什麼人,又好像早已鎖定目標。

或許很多年前也有一位帝王站在這樣的高台俯視這下面的百萬雄獅,目光驕傲而自豪。滿以為這次的出征依然如往常一樣,年輕的帝王血脈里都是沸騰的高傲和俯視,只是他沒想到命運之神沒有再眷顧這支驍勇的軍隊,這些人再也不會回來,里面包括他嚴肅的父親和溫和的兄長,他們成了這場較量中的祭品。

當那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軒轅煜有種不好的預感,冷厲的眉不自覺的皺起。他從來不會輕視蘇落川這個潛在的敵人,因為他比很多人比如孟嫣然都清楚這個人有多麼危險。

這些年他很少參與朝堂之事,就是在蘇落川不把他當做對手的時候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勢力。他以為他一直做得很好,可是這一眼讓他明白或許蘇落川從來就沒有忘記他,只是因為蘇宛的關系少了些防備而已。在只剩下軒轅初這個唯一的親人時,當年那個聰慧開朗的少年早已變得疑心重重不信任任何人,盡管他曾那麼依賴的走在自己後面。

「皇上曾在秋獵之會前告知落川兵符被賊人所盜,怕打草驚蛇一直暗中調查,奈何沒有頭緒。秋獵之會在即,皇上怕是敵國生出的奸計,故命落川用先祖流傳下來丹心赤血兩塊玉石打磨新兵符」話音剛落旁邊的下人早雙手捧上一青一赤兩塊無比契合在一起的令牌模樣玉石,陽光下玉石流光溢彩,綠得晶瑩剔透,紅得華美奪目。那青色的赫然是丹心,赤色則是赤血。

令符一出,三軍嘩然。兵符被盜,皇上竟用丹心赤血另造。

丹心赤血只要是大宇人都知道的,先祖打天下的時候無意中得到的一塊玉石,本來就晶瑩剔透卻無一絲雜色。先祖感嘆此物天下少見,便帶于軍中以做祈福之用。哪里知道後來一勇將為救先祖戰死沙場,鮮血灑在不遠處的玉石上,玉石應聲而裂一分為二,一半為青一半為赤。先祖認為此物象征大宇臣子忠心赤誠,待戰事平息後也將此物置于宮中供奉,並未雕刻。

現在小皇帝竟然用此物做兵符,雖然有些人不滿,可也用的是地方,要說兵符還有什麼比丹心赤血來做得合適。有人想從中挑撥兵符的真假也找不到理由,這放丹心赤血的地方沒有皇上的手令是取不出來的。孟太後當初並沒有收回皇帝印鑒,只因為他從來沒有用過。沒想到發的第一條詔令就是事關兵權,也從側面看出皇上對軍隊的重視,相信軍中丹心赤血別無二意。

蘇落川將兵符平舉至胸前,神色莊重道︰「皇上怕此事再被敵國利用,特在此下旨︰從今爾後,大宇兵符一分為二。龍符為皇、虎符為將,調兵遣將須二符印同在方為調令,三軍將士可明白了?」

手中兵符一分為二,蘇落川高舉雙手,那玉在深秋爽朗的日光里沁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里。原本只是作為人們崇敬的玉石第一次有了新的意義,所有人都接受這枚符印的新意義。或許有些人憤怒或不以為然,比如孟太後比如軒轅煜,但那都與這些將士無關。他們不懂朝堂上那些彎彎腸子,只知道那個位子上現在坐的是誰就听誰的。

「明白、明白、明白、明白……。」台下回應的聲音似山呼海嘯,像從心底傳出最單純的渴望。皇上信任他們竟然將丹心赤血鑄為兵符,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武將這些年來被文官暫壓一頭的局面要打破。

大宇雖然尚武,可又都宣揚重文。為保持平衡,兩者關系總是很微妙,這個微妙大多由當朝皇帝掌控。他們不是直接掌管兵符的人,對這些形式上的變化並不在意,反而他們關心的是這兩枚兵符背後代表的意義,以及帝王給的隱晦暗示。

軒轅煜心里冷笑,果然是個孩子,真以為這樣會有什麼用麼?三軍行軍打仗認的又豈會只是兵符,若真是如此就不會有那麼多蘇氏的老部下仍暗中對他不滿。等他得勝歸來,會用事實來告訴小皇帝這個道理。

達到目的後將虎符交給走上高台接令的軒轅煜,又以皇上下令暫管龍符。咳嗽兩聲以示身體不適向太後告退,對孟嫣然那難看的臉色視而不見。也是,忙活半天為他人做了嫁衣的心情怎會好受,蘇落川走下台階的時候嘴角浮現更加冰冷的笑意。

------題外話------

這幾天電腦出了點小毛病,對不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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