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達家的嘆了口氣,「家里還有些大骨頭,我去熬些湯來給小二補補。」
紅豆趕緊攔著︰「大女乃女乃,骨折的時候,開始不宜立刻就喝骨頭湯的,您別費心了。我去做些清淡的菜粥來吧。」
「不是吃啥補啥嗎?」趙達家的疑惑,「咱鄉下人都這麼說。」
葉致遠看了一眼紅豆,心里不免有些詫異。這個小姑娘,就是個土生土長的鄉下丫頭。可是這幾天看她行事,卻總是讓他感到出乎意料。
「紅豆說的對,小二剛剛受傷,傷處淤血腫脹,經絡不通,氣血阻滯,應活血化瘀,行氣消散為主。這幾天還是吃些清淡些的飲食吧。」
趙達家的便說︰「那我去預備飯食,紅豆給小二小三單另做些吃的。可憐見的,今兒嚇壞了,也受了老罪了!」
說著,也不等紅豆說話,急匆匆回家去了。
趙達和葉致遠卻是不約而同留了下來。
紅豆安慰了小二小三兩句,拉著槐花出去。翻出了一包桂花糖,塞到槐花手里,鄭重道謝︰「今兒多虧了大虎子跑來報信,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也嚇著了,你回去後替我謝謝他!」
槐花連忙推辭︰「這不都是應該的?別說他們玩的好,就算是不認得,知道是一個村里的被欺負了,也得來報個信兒呢。咱們兩個好了一場,你別跟我這麼著!話我給你帶到,糖拿回去,給小二小三甜甜嘴。」
「不是這麼說的。」紅豆把糖硬塞給她,「方才張四柱的樣子你不是沒看見,凶神惡煞似的。大虎子肯定嚇著了,你替我好生安撫安撫他。這糖不過是我一點心意,又不是給你的,你且別推辭了!」
槐花見她這麼說,知道再推辭,就有些傷了紅豆的臉,只好接過來,「那我就收下。明兒再讓大虎子來陪著小二小三玩。你這里忙著,我先回去。有什麼事情,你言語一聲。我別的不行,做飯提水的還能干。」
紅豆又謝了她,正巧水杏端了藥進來,槐花便約著她一塊兒回去。
水杏將藥交給紅豆,對槐花道︰「你先回去,這里紅豆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我留下幫忙。我估模著啊,等會兒還有的鬧呢!」
槐花听她這麼說,朝著紅豆點點頭,自己先走了。
紅豆試了試,藥還燙,便放在一邊等著稍冷。她便在小火爐上將早起熬的大米粥炖上了,這邊選了一棵白菜,將女敕葉切成了絲,燒熱油略略煸炒了一下,加少許鹽,那邊兒粥鍋開了放入菜絲繼續熬煮。這會兒功夫藥已經溫乎了,正可以喝。
水杏一邊燒著熱水,一邊贊道︰「我還說我的手腳就夠麻利了,還是不如你。」
「這有啥,都靠著我一個人,哪兒能不快些?」紅豆說著端起藥碗,「西屋里還有些杏脯,你幫我裝一小碟子過來吧。」
挑簾子進屋,就看見葉致遠趙達安安靜靜地都坐在炕沿上——屋子里沒有現成的椅子,楊耀祖卻站在炕下,比手畫腳地說著自己小時候上樹掏鳥窩的趣事。不過,小二正疼得難受,雖然強忍著不哭,但是精神頭卻很不好。哥哥受傷了,小三也沒有了听故事的興致,含著眼淚趴在小二身邊。
「來,吃藥吧。」
紅豆過去喂了小二喝藥,藥很苦,小二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水杏端了果脯過來,塞了一塊兒到他嘴里,笑道︰「小東西,還挺大膽子。」
「姐姐,疼。」小二扁著嘴要哭不哭。
紅豆給他蓋好了被子,柔聲安慰︰「睡吧,睡一覺起來,就不疼了。」
藥里有些安眠的成分,小二不多時果然就漸漸睡著了。
「傷了骨頭,身上也有淤青,需得防著發燒。」葉致遠道。
紅豆「嗯」了一聲,取了些菜粥來喂小三吃了,也哄著他睡著了。
見小二小三睡得熟了,眉頭也還在微微皺著,顯然是睡夢中也不安穩,心里不由得對張四柱的恨意又多了幾分。張家也好,張氏也罷,絕不會這麼善罷甘休,必然會找上門來鬧。也好,她就要讓他們,也嘗嘗這心疼的滋味!
趙達家的做好了飯送過來,趙達幾個人都好歹吃了幾口,便不吃了。唯有紅豆,就著炖酸菜,吃了兩個二合面的餅子,又喝了一大碗菜粥,看的楊耀祖瞠目結舌。
果不其然,飯時過去不多久,就听見門外吵吵嚷嚷。「 當」一聲大門響,涌進來好幾個人。
張氏一馬當先,沖著屋子里怒喊︰「紅豆,你給我滾出來!」
她是晌午頭上從鎮上回來,才知道張四柱在李家莊因毆打了小二小三被扣在村里的事情。本來,她還沒放在心上——小二小三兩個,不過是毛孩子,打了也就打了,他們還敢咋樣?就是被里正關了,自己讓李海過去說說好話,也就過去了。哪里想到,等她跟著李海去了李成家里一問,人被關在了村里一個破敗的屋子里。等到了那里再一看,張四柱渾身僵硬,動也不能動,說也不能說。只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見了張氏,眼楮中流出恐懼焦急,就是一聲兒也發不出來。
張氏一下子就急了,問怎麼回事,誰也說不上來。不過,再賴的人也有仨好倆厚的,就有人偷偷告訴張氏,是紅豆下手揍了張四柱。張氏頓時又氣又急,想帶走張四柱,奈何張四柱是扶著動不了,抬著抬不動。張氏氣得在村里跳著腳大罵紅豆不是個東西。
還是李成出面喝止了她︰「許你娘家兄弟動手打人,還不許別人打回去?有什麼話,讓你娘家來人說道!若是再敢撒潑,你就回榆樹村去吧,我李家莊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對于李成,張氏還是懼怕的,遣李海去榆樹村報信兒,李海吞吞吃吃不願意去,又被張氏好一頓罵,這才過去了。
張董氏等听了張四柱在李家莊被打,那還有個答應?恨不得紅豆就在跟前,立馬就撕扯了她才好!當下,就要全家出動去李家莊替兒子討公道。張財對這個老兒子是徹底失望了,才剛剛挨了揍多久就跑到外村去惹事?老臉都被丟光了!因此,張財任由張董氏又罵又哭,也不肯出頭。張大柱性子隨他爹,在張家人里還算稍微厚道的。知道自己兄弟什麼人性——向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別人誰會先招惹他?更何況,自己妹子的小姑子,那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見得不多,但是印象中是個挺瘦弱的孩子,也不怎麼愛說話。能讓這樣的蔫人動手打人,可見張四柱做了啥。因此,張大柱也不肯來。
唯有張二柱和張三柱兄弟倆,前段日子剛剛忍著肉疼出了銀子,听見這事兒,覺得或許能從中討得些好處,因此倒攛掇著跟了張董氏,還找了幾個往日里一塊兒臭味相投的人一起過來了。一路上張董氏惡言惡語地罵著,最後歸為一個意思︰必須讓紅豆賠錢!沒錢,就拿人頂,讓紅豆嫁給張四柱伺候他!
先到了村里找李成,李成也沒別的說法,直接叫人抬了張四柱,一塊兒來紅豆家。
屋子里趙達等人都站了起來。紅豆理了理頭發,淺笑︰「大女乃女乃,水杏姐,請你們幫我照看小二小三。」
說完,率先打簾子出去了。
外邊不但張氏,還有李成帶了村里兩個壯實的小伙子。另外幾個,都是長得身材粗壯,面相凶惡,跟張氏有幾分相像,想來就是張氏娘家的人了。
一見了紅豆,張董氏眼珠子都紅了,指著紅豆鼻子大罵︰「你個不知好死的騷蹄子,跟天借了膽子,敢動我家四柱!今天要是不讓你嘗嘗厲害,你就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說著就要往前撲去打紅豆。
「站住!」李成沒想到葉致遠等人都在這里,心里暗暗吃驚,也有些後悔——若是早知道這樣,必是不能這麼帶了張家人過來。自己雖然不想深管這個事,可也得看情況不是?眼下顧不得細想,先數落張董氏,「你也是有年紀的人了,怎麼如此不曉事?你兒子人高馬大,來我們村里動手欺負小孩子,你倒有理了?」
「放屁!」張董氏兜頭就啐了李成一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氏的粗鄙惡毒,是完全承襲了張董氏的。「你說我兒子打人就打人啦?他人在你們村,當然隨你們兩片嘴皮子一踫,怎麼說怎麼是!老娘的兒子老娘知道,他沒事兒揍那小崽子干嘛?」
一口濃痰又腥又臭,李成惡心不已,一口氣堵在心口,險些暈過去。
張三柱也嚷嚷︰「告訴你們,欺負了老子的兄弟,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別以為小丫頭片子老子就不動手!」
他一雙賊眼不錯眼珠地盯在紅豆身上,見她一件緋紅色棉襖,底下淺白色棉裙,白白女敕女敕一張俏臉,滿頭烏黑的頭發也沒挽成發髻,而是弄成了一條大辮子拖在腦後,顯得又是俏皮又是帶著那麼點兒勾人的意味兒,真是個鄉間難得見到的小美人!
要說,張三柱跟張四柱,真不愧是一個娘養出來的!
這樣的目光讓紅豆感到一陣惡心,心下怒意更勝。上前一步冷笑道︰「你們來的倒好,我弟弟被張四柱打斷了手臂,人證物證都有,你們怎麼說?」
「我呸!」張氏立起來兩道粗黑的眉毛,「那倆小崽子本來也不是好東西!要是他們沒錯,我兄弟會跟他們一般見識?」
張董氏跳著腳罵︰「沒錯,你個小爛蹄子,嘴頭子倒是會誣賴好人!我告訴你,別說四柱沒打,就是打了,你能怎地?我閨女是你們嫂子,我兒子就打得罵得你們!」從張氏帶人過來的時候,就有不少李家莊的人出來了。雖然不好近前,卻也都圍在紅豆家門口看著。也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听見張家人如此咄咄逼人,悄悄地踅模著趁手的東西,打算若是鬧將起來去幫忙。此時張董氏這話,讓眾人听得都是目瞪口呆——見過不講理不要臉的,卻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講理不要臉的!張氏就夠嗆了,她這個娘更是個奇葩!
趙達氣的一甩手里的鞭子,喝道︰「簡直胡攪蠻纏!你兒子二十多歲,就敢伸手對我們村的孩子下死手,你這當娘的不說賠罪,反而撒潑,真當我們不能教訓你了是不是?」
張董氏可不怕——一個爺們兒,當著這麼多人呢,敢跟自己一個外村的女人動手?那還要不要臉啦?
她一頭就往趙達身上扎去,嘴里喊著︰「你打你打!今兒不打死我,你就不是個爺們兒!」
趙達為人豪爽,他老伴也是個爽利性格,倆人也有磕磕絆絆的時候,卻何曾見過這樣的?見人沖了過來,趙達趕緊一閃身,生怕沾著一點。
張董氏一頭撞空了,力道太大,一下子跌到在地。
「哎呀,娘啊!」
「娘誒!」
張三柱張氏等都一擁而上去扶,張董氏也不起來,索性拍著大腿嚎哭︰「哎呦我的老天爺呀,你開開眼哪!這,沒法活了呀!人家一村子的人欺負我們,我們哪里說理去呀!」
張氏豁然抬頭,惡狠狠地瞪著紅豆,咬牙切齒︰「紅豆!」
目光掃了掃,順手抄起一把掃帚就去拍紅豆。
張三柱也趁機起來,沖著紅豆就抓。那抓的方位,卻是紅豆鼓起的胸部。
葉致遠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上前一步一格一擋,就扭住了張三柱的手臂。向上使了個巧勁兒,就听張三柱「啊呀」一聲,手臂已然月兌臼。
那邊張氏也被李海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紅豆忽然覺得沒意思,這家子人就是看著自己弱女幼弟好欺負是吧?那就做一回惡人好了!
她上前兩步,來到張四柱跟前,冷冷地看著他,朗聲問道︰「你說,是不是你打了我的弟弟?他的手臂,是不是你弄折的?」
葉致遠也過來,俯身在張四柱身上揉了一把,張四柱僵直的身體驀然一軟,嗷地一聲喊了出來。胳膊腿,都能動了。
「你敢暗算老子,老子打死你!」
家里壯膽的來了,張四柱爬起來就要沖著葉致遠去打。他被紅豆打了一通,又被葉致遠制住了穴道半天,又是害怕又是惱羞成怒。
紅豆冷笑,冷不防搶在葉致遠前出手。
她看起來縴弱,力道卻不小,一個後旋踢,張四柱趴在了地上。
「眾位相親,里正!我紅豆帶著弟弟,自從分家後沒有一天不是謹守本分過日子!兩個弟弟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小小孩童,我不敢說從不犯錯,可是,誰見過能對四歲孩子下死手的?若不是今日鄉親們相助,小二說不定就被他張四柱打死!現下,孩子的手臂已經斷了!我,心疼!可笑這張家人,居然惡人先告狀!如此蠻橫無理,我也不怕!我不能指望他們家長輩能給我一個公道,那麼這個公道,我自己來討!」
葉致遠眉間一動,想要說話,已經來不及了。紅豆一抬手,抄起了大門後一根粗大的木棍——這也是她放在那里,留待防身的。木棍帶著風聲,砸向了張四柱。
「啊!」
張董氏張氏等人都沒料到紅豆居然這麼大膽子,敢在眾人跟前動手,嚇得大叫起來。
也有膽小的被嚇得閉上了眼。
張四柱只听得嘎巴一聲,劇痛襲來,右臂已然軟軟地垂了下去。
這是,折了?
眼楮一翻白,張四柱暈了。
張董氏也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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