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香」向屋外走去,耿先生制止道︰「吳師傅,不要沖動,鐵蛋是姜武義親自送出去的,說鐵蛋已死,肯定也是出自武義之口,現在冒失的到他家中,恐怕會把事情弄僵,不如這樣,天也亮了,我們在此等候,讓姜三兄弟到村里,把武義叫來,耐心地與他講,你看如何?」
「十里香」覺得先生說的有道理,停了腳步,用手拍著腦門,連聲說道︰「哎呀,哎呀,讓姜武義氣糊涂了,一切听先生的!」
「我現在就去!」姜三邊說邊向屋外走去。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我也去,看看我娘咋啦!」鐵蛋沖著先生說。
先生勸道︰「孩子听話,一會兒在這就能見到你爹娘!」
姜三向村子走去,老吳將馬車趕到院里,卸了馬鞍,給馬喂了草料!
來到武義家門口,大門緊閉,武義一家還沒起床,姜三大聲喊到︰「武義哥,開門,有急事找你!」開門的竟是鐵蛋的母親,只見她蓬頭垢面,衣服凌亂,一副呆滯的面孔,見了姜三,木訥地問︰「兄弟,是不是找到我家鐵蛋了?」
姜三看到眼前的情景,鼻子發酸,強忍淚水說︰「嫂子,叫醒我哥,到我店里,——」姜三正想說出「鐵蛋就在店里!」見武義來到門口,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隨機沖武義說︰「哥,跟我走,有急事需要你幫忙!」
武義慢騰騰地說︰「啥事?大清早叫門,嚎喪似的!死人啦?」
姜三沒做太多解釋,拽了武義的手,向村外走去,回頭喊道︰「嫂子,關好門,一起去!」
本來先生與鐵蛋站在店門口,見姜三牽著一個人的手急匆匆的走來,先生料定那人就是鐵蛋的父親,先生蹲子,囑咐道︰「孩子,你到內屋先躲一躲,到時,我喊你,你再出來!」
先生將武義迎入屋內,主動向武義介紹︰「姜師傅,我是鄰縣耿家莊的,縣城北關路旁的大樹離姜莊有一百五十里路,沒到過那地方吧?」
姜武義一愣,強作鎮靜地說︰「一個莊戶人,只知種田耕地,哪有閑工夫去哪地方!」
先生緊問︰「真的沒去過?」「真的!」武義沒了剛才的底氣!
先生又問︰「除夕之夜,本是全家團圓之時,你家少了一個人,你是什麼心情度過今年的春節?」
姜武義顯出傷心的樣子,低頭說道︰「我家大兒鐵蛋被鬼附體,瘋瘋癲癲離家出走,至今沒有音信,想必已經過世,我與他娘十分悲痛,整日以淚洗面,除夕之夜更是傷心到了極點,一個春節,全家沒有包過一頓餃子!」
耿先生冷笑道︰「兄嫂傷心是真,而你卻未必傷心過?」
武義抬頭望著先生︰「你什麼意思?」
姜三看不慣武義那副裝三弄四的樣子,厲聲道︰「先生什麼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自己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裝什麼蒜!」
武義被姜三說到要害處,自知理虧,結結巴巴的說︰「兄弟,怎麼這樣說你哥?」
姜三嘲笑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哥,你現在主動承認錯誤,向先生說明一切,興許我能原諒你,如若不然,我就到全村老少爺們面前揭穿你!」
「別、別,我全說,」武義听姜三的話,料想在場的人已經知曉他所做的一切,尤其面前這位先生,從言談舉止上看,絕非等閑之輩,再繼續抵賴下去,只能是自討沒趣,本來坐著的武義,突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手摑了幾下自己的臉,失聲痛哭道︰「我有罪,我不是人,是我將孩子拋棄在百里以外,三弟,你知道我家三輩單傳,鐵蛋被鬼附體,人鬼怎能同居一室,他若傷及他的弟弟,我家豈不斷後?!」
耿先生扶起武義,坐回原來的座位,說道︰「武義,你糊涂啊!像鐵蛋這樣聰明的孩子,言語、思路都很清晰,你怎麼說他是鬼呢?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細細想來,是他對前世的記憶,你權且認為他說的是夢話,你段不至于因為這些,將他逐出家門,任憑他流浪異鄉,過著沿街乞討的生活,常言道︰世上有狠心的子女,沒有狠心的爹娘,你作為孩子的父親,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實在有悖常理!」
武義狡辯道︰「先生,你有所不知,凡事我信奉黃歷和鬼神之說,帶著前世的記憶生活在我們家中,日後必給我家帶來災難,趁現在還沒有出事前,我將他送走,幸許遇到好心人家收留與他,給口飯吃,至于長大後,是大富大貴還是窮困潦倒,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我意已決,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瓜葛!」
先生氣憤的說道︰「听你談吐,想必念過幾年書,算得上識文斷字之人,難道你念的書中沒有講什麼是仁義道德、什麼是是非曲直?難道你的父母沒有教你什麼是天地良心?你賦予鐵蛋肉身的同時,更應該擔起做父母的責任,你讓他隨你來到世間,而沒有讓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享受父母的疼愛、感受兄弟之間的手足之情!你不覺得妄為人父嗎?」
先生對武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講了許多道理,而武義仍堅持己見,沒有絲毫悔意,最後竟然冒出這樣一句︰「先生,既然你知道鐵蛋的事情,你也一定知道他現在何處,你認為鐵蛋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你何不收留與他,認作干兒,看你穿戴,你家一定很富足,多一張嘴吃飯,對你來說,算不了什麼!」
姜三見武義仍執迷不悟,向前幾步,照準武義的臉左右開弓,用力扇了幾個耳刮,隨口說︰「天底下竟有你這樣的父親!你枉為人父!枉為人!」
「十里香」附和道︰「狠狠扇,教訓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先生制止道︰「既然他說出如此絕情的話,看來他是鐵了心腸,再打再勸也無濟于事,由他去吧!」
說話間,鐵蛋的母親抱著鐵蛋的弟弟銅鎖來到馬車店,進門便問︰「三弟,鐵蛋在哪里?」
躲在里屋的鐵蛋听到外屋大人們的對話,見到父親的一言一行,恨得種子塞滿了心間,他以一個九歲孩子少有的成熟與冷靜,努力克制自己沒有邁出里屋半步,當他听到母親的聲音、透過簾縫見到母親憔悴的面容和母親懷中可愛的弟弟,固有的親情與良知被迅速喚醒,他忘記了剛才先生囑咐的一切,一個箭步沖到外屋,喊道︰「娘!我是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