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命董冬冬退下,穩坐廳中正座︰「我安好的坐在這,諸位族親會長們,還有什麼意見,說一說吧。」
洛桓、洛禮已驚得十分,慕容林父子全然不敢相信。昨日明明傷得那樣重,怎麼會……
「說一說?」老者神色得意︰「今日就說一說,十八省會長,連同總會族親,不同意你慕容卿坐這族長之位!」
「憑什麼不同意?」
「就憑你是女子,資格不夠,能力不夠,不得人心!」
她緩緩抿了口茶,掃視一周圈後,鶯鶯一笑,才道︰「論資格,我是慕容嫡系,論能力,我除了四城之患,論人心,屏南百姓的擁護,便是最好的見證。至于這性別問題嗎……該不會要我去變性吧……」
老者茫然︰「變,變性是什麼?」
她張冽著笑,走到他身前︰「變性就是陰陽顛倒,男女不分。依我看,大爺你就十分適合變性啊。哈哈。」笑閉,又灌了一口茶。
「你……」
「慕容家學博大精深,你術法淺薄,怎能擔當重任!」
廢話太多,頭疼。速戰速決,沉穩氣息,雙眸隱現紅光,她盯緊老者雙目,驀然一剎,老者黑緞衣裳驀得躥出火苗,火勢速漲。
老者驚慌,躥打著身上的火勢,廳中眾人各是灑水,火勢非但沒有變小,反而越來越盛。
某人卻在一旁,繼續品茶︰「這火不是自然之火,再撲也沒用的。」
「你……你竟修成了赤瞳?」
六級赤瞳,已是這一代御瞳術傳人的最高境界,連資質最高的慕容威也不過才五級冰瞳而已。眾人唏噓著咽了咽,無不在想,繼續反對,到底對不對。
慕容林見老者被燒得滿地打滾,連忙阻止︰「卿兒,快施術停了火,不然雲德先生會被燒死的!」
「父親說的不對,這不是燒死,是火化。」
「你……」
她慵懶的走到火團前,用指力將火勢收回。老者一團焦黑的躺在地上,顫顫的說︰「老朽……拜服。」
慕容雲德竟自願拜服!這一舉動,十分有力的摧毀著他們的意志,再反對下去,當真是要得罪這丫頭了,可不反對,皇後,慕容威那邊,又如何惹得起?
慕容清大概能猜出他們的憂慮,左不過是忌憚威勢,怕被割權。
于是收起頑色,神情肅穆道︰「諸位,任命族長之位,小女子自知經驗淺薄,也深知大家的憂慮,可族長之位早晚要更替換人,總不能因噎廢食,害怕風險就橫加阻撓。還有,你們所忌憚的,我心里清楚,只是提醒大家,這天下姓什麼,大勢如何,全不是那一兩個人說了算的,一個人再有能力,若只為一已私欲,涂炭生靈,征伐不斷,那就不能算做有能力,真正的能力是為大家著想,能夠帶領大家走向光明,給大家安穩富裕的生活。」
「說得好!」洛禮連連拍掌︰「慕容族長果然德才兼備!」
眾人心嘆,慕容威覬覦皇權已久,起兵說不準是哪天的事。到底是慕容卿精明,特意留了洛氏兄弟在,誰還敢提謀權的事?早前慕容威曾提過起兵的事,他們雖不太願意,可也沒表露出來。現下,若讓她任命,是不是起兵造反這碼事就能過去?
「我看過各省的管理,覺得諸位會長們做得很好,所以,我上任之後不會做任何改變。諸位對分會的管制,更不會橫加干預。」
這才是真正的定心丸,真正說到他們心坎里。
眾人相視疑慮,已經開始動搖,心里約模都是同樣的想法,此時決議是十八省的共議,不是一個人的意思,所以,皇後與慕容威日後也尋不出誰的麻煩。
有人松了口氣︰「你此話可當真?」
她一笑︰「惠王爺、三皇子可以做證。」
洛氏兄弟對自己被挽留至此的原因,苦笑不迭,真是個聰穎睿智的女人哪。
京都分會的會長梁化成是慕容威的心月復,見這種狀況認定是阻止不了了,便只能按照來前,慕容威的吩咐給她撂下一個難題︰「慕容一族名下產業甚廣,年收成亦是年年遞增,你想坐這族長之位,不立個軍令狀,恐怕難以服眾,以後有人說你慕容卿是以御瞳術制壓坐上的,豈不是影響族會的聲譽?」
慕容清臉上沒有一絲慌張,問︰「要我立什麼軍令狀,你說來听听。」
梁化成道︰「自慕容林族長繼任以來,族會每年的年收成均以三成增長,如今你要繼任,這年收增長,是不是也要漲一漲了?」
慕容清看著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端著茶盞,面色依舊從容︰「你且說個數值吧。」
「五成。」
這兩個字一出,廳中人莫不唏噓訝嘆,五成,既不是雞多下幾只蛋,豬多生幾只崽就能夠解決的事,它考量的是整個慕容族的收成總量,也就是說,想要圓滿達成這五成目標,就得十八省族會共同努力,每省分會收成都得過五,可若有一家不增長,或負增長,就要想辦法將這家的虧空和收成補平。不然,這個目標就難以達成。
眾人料她並不敢答應,即便答應了也做不到,因為十八省的兄弟們都是慕容威的舊部下,他一聲吩咐,誰還理會她慕容卿?完不成目標,滾下族長之位,是必然。
豈知她毫無怯色,問說︰「確定五成?」
梁化成道︰「五成。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是季收。」
季收五成。這樣為難她,老梁當真是老臉不要了!眾人諷笑連連,想來是慕容威怕她這族長之位坐得太長。盞中茶口飲盡,她輕輕放下,落在桌上的聲音越勾得眾人緊張不已,嘴角淺彎笑意道︰「好,季收,五成。」
驚訝,老梁尤其︰「慕容卿,你……你可想好了……這是季收……你確定?」
此時她臉上才顯出不耐煩︰「你們是听覺衰退還是听不懂人話?五成,季收,老子確定!」
「……」
梁化成萬沒想到她敢答應,心里依舊不信她能做到,暗沉著一張臉道︰「你若做不到,到時就自動滾下族長之位,滾出慕容族!」
「我若做到,你就讓出你的省會會長之位,滾出慕容族!」
「好,一言為定!」
這場戲看得,真是熱鬧。洛禮真正佩服了,笑道︰「這樣有勇有謀的女子,天下難尋。二哥你真的放棄了?」洛桓只是苦笑,苦笑。
「既無人再反對,那就由慕容卿……」
「等等!」慕容林正要宣布,廳外一聲清脆女聲傳來,細細辯識,是慕容蕪。
再抬眼看,她已經走了進來。這丫一出現,必沒什麼好事。
「慕容蕪,你有什麼事嗎?」
慕容蕪謾笑的看著她︰「父親,在座諸位會長,族親,我是來揭穿座上這個女人的,她是冒充的,她根本不是慕容卿!」
「什麼……」廳中泛起唏噓聲。
洛禮甚覺有趣︰「慕容蕪,你開什麼玩笑?她在這,大家看得明明白白,你怎麼能說不是呢?」
「三皇子,她確實不是,我有證人!十分重要的證人!」
慕容清想了想道︰「連父親都未覺得我不是,是什麼證人有這樣的慧眼?」
「哼,你看了,不是就知道了?」慕容蕪一揮手,廳外徐徐進來一位素衣婦人,體態雍容,神情倦怠,正是白氏,慕容卿的娘。因慕容家風不許婦人露面,所以這里多半人都認不得,別人可以不認得,但是慕容清卻不能不認得。
可她,確實不認得。自她來到這個家,從未見過她。
母女兩對視半晌,慕容蕪早有預謀,是勝券在握,「夫人,你看看眼前這位是不是阿卿?」
夫人?慕容清心里一緊,莫不是這具身體的親娘?可若說緊,再沒有比慕容林、慕容楓父子更緊的了,難道這眼前的,真不是自己的女兒,妹妹?
廳中一派詭譎蔭翳,靜得連呼吸都那樣鮮明有聲。
慕容蕪著急催促︰「夫人,你快說呀。」
「說什麼?」白氏冷冷瞥她一眼︰「她不是,難道你是?」
「你……」
白氏正了正面色,傷痕累累的手掌撫上慕容清的面頰︰「卿兒,見到你安好,為娘就放心了……」
勢頭逆轉,慕容清反應過來撲的跪倒在白氏面前︰「女兒不孝,讓母親受苦了……」
「不對,不對,你昨天不是這樣說的!你明明答應我……」慕容蕪完全沒料到白氏推翻之前的說法,神智開始有些混亂,不自發的嘀咕著什麼。
慕容楓反應過來,怒斥道︰「慕容蕪,是你將我母親關起來的,是麼!」
「不……不是,不是我!」
慕容林詫然︰「阿蕪,你竟!」話沒說完,立即命人綁了她押下去,慕容清卻忽然攔住︰「等一下,慕容蕪,你多番謀害我們母女,你告訴我,是誰指使的你?」
「是……是她……不……沒有人指使我……」
那番暗殺,慕容清猜測出她背後的人來頭不小,憑她絕沒那個本事喚動這樣頂級的殺手。那麼這人是誰,如果不查出來,以後只會比這更險。她想,白氏說不定會知道。
「母親,您被她們囚了這樣久,可知道背後是誰……」
白氏面不改色搖了搖頭︰「不知道。」
慕容清怔愣片刻,已悄無聲息的開始催動水瞳,神思定在慕容蕪身上,她將要說出幕後之人的一刻,卻被一道極深厚的內力反斥了回來,她捂住雙眼,發覺眼角已滲出血絲來。
「慕容卿,住手!」
那繚繞如波的聲線,熟悉的內力氣息,如今再不用去猜,便能知道那人是誰。她揚頭去看,雙眼模糊著郁白的身影,「連洵,你為什麼阻止我!」
「你已坐成族長之位,何必再這樣緊追不放。」
「我處置族中罪人,你多管什麼閑事!」
「慕容卿,你執意要揭露那人,有沒有想過她的身份已經不明言說?又想沒想過,你真的有能力去處理?」
他冷漠中隱現一絲柔憐,伸手去拭她眼角殘留的血,卻被她狠狠推開︰「滾開,不用你假慈悲!」
「族長,您的印章。」
董冬冬將玉雕的一枚印章遞去,她蹙眉接過,在族長任命書上傾力一蓋,慕容卿,三個朱紅大字終于印在慕容氏族長的任命冊上,在洛氏兄弟、連洵、慕容林一家以及總會族親十八省會長的見證下,她真正成了慕容卿,成了這一族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