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麗…冷子麗…」
我置身黑暗之中,耳听有人喚我,卻瞧不見人影。心里害怕,一步踏錯,跌在地上。
「子麗…」那人還在喚我。
我心里著急,大聲呼喝︰「你是誰!出來!」
話音剛落,有頎長身影驀然出現在前方,素白衣衫,墨冠長發。
心中一喜,趕忙爬起來,朝那人奔去。
那人慢慢轉過身來,好看的臉上掛著冷漠神色,深棕的眼眸正斜睨著我︰「真是廢物,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是回去罷。」這個人竟然是蘇珩。
我愣住︰「回哪里?」
此時眼前人物的臉忽然一變,我嚇得後退好幾步。他倏然握上我的肩膀,力氣大的似要捏碎我的肩一般。
「赫哲,你放開我!」我慌亂地掙扎,卻掙扎不出。
「為什麼!」他惡狠狠地看著我︰「為什麼要逃!為什麼不嫁給我!」
我轉身欲跑,卻被赫哲扯住衣衫,慌亂間看見前面站著冷景黎,素白深衣,手持長劍,泠泠劍光映入我的眸中。他站在原地,低眉安靜,仿若入定的禪師。
我呼喊︰「二哥!救我!」
……
「醒醒…冷子麗,你醒醒。」
我驀然睜開眼楮,看見章鈺正蹙眉看著我。見我醒來,他松口氣,道︰「方才你是被夢魘住了罷,夢見了什麼,喊得撕心裂肺的。」
我搖搖頭想起身,卻覺得頭疼的厲害,不得已又躺回被子里。
「我…這是怎麼了。」嗓音啞啞的,像鋸子撕扯絲帛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听不習慣。
「高燒。」他容色淡淡道︰「我一騎載你回來,請的是城里的醫者,已經打發了,所以你不用擔心身份暴露。」
他回身從小幾上端來一碗湯藥,遞給我︰「若是你不想被軍中的醫者再看看病情,那就快喝了罷。」
尋常人見我的樣子,只道是這小伙子長得秀氣了些,可那些醫生就不同了,一搭脈便會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了。
我明白此間厲害,所以也不廢話,一仰頭喝了藥。
他伸手遞給我一方白帕子,我接過,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謝謝幫我瞞著。」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他坐下來,眸光緊鎖著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留在這里到底因為什麼。」
我搖頭,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我是高麗公主的事情告訴他。低頭看著被子上的紋路,只道︰「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們便是。」
他輕笑一聲︰「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你好好休息罷。」
話音未落,帳外便傳來渾厚嗓音。
「子麗,你小子怎的病啦?」
緊接著一只大手掀了帳簾進來,這大嗓門的除了祭修不會是別人。跟在他後面的是章瀟和蘇珩,還有一位中年男子。不知那位中年男子是何身份,這幾日在軍中沒有見過這號人物。
祭修大踏步走過來,笑道︰「前幾日還活蹦亂跳的,怎麼說病就病了?」
我打著哈哈︰「著了風寒而已,無礙。」我轉頭問道︰「不知這位是…?」
蘇珩給我介紹他身側那人︰「昨日軍中事情眾多,子珍就先載你回來了,這位是隨軍醫官,現在看你已經無礙,但還是瞧瞧罷。」
我心里一驚,哪里敢叫他瞧病。遂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只是風寒而已,你們看我這不是已經好了嗎。」
蘇珩眸光微斂︰「這麼推拒做什麼,不過是瞧瞧病,總歸是我不察害你如此,莫非子麗是在怪我?」
我看著他,干笑一聲︰「不是…只是個區區風寒,搞得我像娘們一樣嬌弱似的。」
他覷我一眼,忽而眼角一彎,對那醫官道︰「勞您跑一趟了,想來這小子是怕藥苦呢。」
那個中年醫官擺擺手︰「蘇將軍玩笑了,那下官就先回去了,那邊還有事情要忙,告辭。」
目送那個中年男子出去,我暗自在心里吁了口氣。
方才這一折騰,背後衣衫被冷汗浸透,這會兒冷風刮進帳內,我不自覺打了個噴嚏。
我低著頭,經過剛才的事情,總覺得蘇珩眸光里多了一絲探究。耳听章鈺淡淡道︰「子麗,你好生休養,我們就先走了。」
我心里巴不得這些人趕快離開,所以也不挽留,只道︰「給各位添麻煩了。」
看著那些人魚貫而出,心里沒松口氣,反而發愁,只因蘇珩不是個好瞞的人。
可還沒等我擔心自己,又發生了變故。變故發生在那日的清晨,章鈺被抬進軍營,我趕到時他唇色發紫,醫官搖頭道是中毒。
「如何能救?」蘇珩沉聲蹙眉問道。
「雪蓮。」
說話的是一位老者,不知道蘇珩從哪里請來的,仙風道骨的模樣。
蘇珩點頭,對老者說︰「三日後,雪蓮我定親手奉上,這三日就拜托先生了。」
那位渾身滿是靈氣的老者捻捻胡子,淡淡道︰「醫者父母心,這三日我保他不死。」
蘇珩一揖到底對那人行一大禮,然後轉頭對我說︰「子麗,你隨我出來。」
我冷不丁被他點名,嚇一大跳,忙應了聲跟上他的腳步。
出了帳門,我剛想問問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中了毒呢。可還沒等我問,蘇珩已經沉聲開口,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嚴肅的神色。
「我們馬上出發,去嵐山。」
事已至此,時間寶貴,我趕緊取了馬隨他奔出軍營,也沒顧及他語氣里的異常。
路上,我看著蘇珩略顯冷峻的側臉,他嚴肅的神情使得我半句話也不敢講。饒是我專心策馬,還是落下他半個馬身,可見他的騎術是多麼令人發指。
約兩個時辰的瘋狂賽馬終于結束,冷風灌進我的口里,我不禁咳嗽兩聲。
蘇珩看我一眼,道︰「有無大礙?」
我連忙搖頭,表示自己非常好。
此時天色漸暗,我們行至山中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不同于我想象中的九曲十八彎的山路,這路竟是用青石整齊地鋪列至上。跟在蘇珩身後又走了一個時辰,看著山中綠竹慢慢變成紫竹,最後紫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皚皚白雪。
這麼遠的路是用不上三天的,為什麼蘇珩向那人稱諾三天期限呢?
隨著我的步伐一座二層小樓緩緩映入眼簾,給人的感覺說不上沉重卻是極雅致的。
走到門口,蘇珩卻停下腳步,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身上散發著濃重的陰郁之感。
到了門口卻不敲門,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時間多,可章鈺的時間卻不多。
實在奇怪的很,我忍不住皺眉問︰「你怎麼不進去?」
「這是個奇人,三日一出門。」他頓了頓,蹙眉道︰「看來今日是不出門的一日,我們若是運氣好,明日…」
這人還真是奇怪……
「這個人是個女人罷。」我不習慣嚴肅氛圍,遂冷笑話道︰「用兩天時間打扮,第三天出門,看來還是個愛美的姑娘呢。」
「男子。」蘇珩冷看我一眼,眼神說不出的冷漠。
我暗自撇嘴,知道他心情不好,不和他一般計較了。學著他的樣子也坐在石凳上,拄著下巴,想著章鈺如今怎麼樣了,他到底是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是誰下的毒手。
一連串的問題涌入我的腦海,我想不出任何端倪,而眼前這個似乎知道什麼的男子此時身上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我斷然是不敢再招惹他的。
正愁眉不展之際,蘇珩忽然開口,嚇我一跳。
「在那人出來之前是沒飯吃的。」
什麼!沒飯吃?
「怎麼?」蘇珩側頭看我。
「早知道我今早多吃些了,我還浪費了一個饅頭,這回好了,佛祖都懲罰我浪費糧食了。」我故作悔不當初狀,抱憾道。
許是我的話有意思,蘇珩冷極的臉色終于稍微緩和了些,只還是抿緊了唇角不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