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快要到家門口了,薛穎看了眼身邊的鄭舒齡,見她還是沉默著,並沒有說話的打算。♀心下一緊,不知怎麼她就是覺得鄭舒齡有什麼話要和她說,而且還是重要的與她相關的話。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次依然如此。想到現在的自己也沒什麼可供別人算計的,便主動問出口,「舒齡,看你一路都悶著頭,是有什麼話和我說嗎?」頓了頓身子,見對方有所遲疑,「沒關系的,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我不介意。」淺淺地笑了下,似給鄭舒齡足夠的鼓勵。
瞄了眼前面亮堂堂的薛家別墅,鄭舒齡並沒有對上薛穎的眼楮。「听說,薛伯父想讓你和曹學斌聯姻?」雖是疑問的句子,但鄭舒齡的語氣很肯定,似乎這並不是听說那麼簡單。話題既然打開了,鄭舒齡也顧不上什麼,索性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曹學斌那個人怎麼樣,相信住在a區的你,了解的應該比我多吧,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薛穎震驚地看著鄭舒齡,她是怎麼知道了,父親才有這種想法,她一個b區的副團長是從什麼渠道得知的。審視地看著鄭舒齡,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女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有勇無謀。果然,能做到一團的副團長,怎麼可能一點腦子都沒有呢。可是,笑了笑,眼睫染上淚意,在這個昏暗的燈光下看得並不真切。
「舒齡,你說什麼笑話呢,再不濟我也是薛家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會嫁給那樣的人。你再開這種玩笑,我可要生氣了啊。」聲音帶著被開玩笑後的驚訝,她的驕傲絕不允許她在別人面前,親口承認她的父親要把她推給一個得了性病的男人,還僅是為了聯姻。即便這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事實,會被所有的人知曉,她也不要再這一刻承認。
燈光還是一樣的朦朧,鄭舒齡並不能看清薛穎臉上的表情,只是听著她沒有難過,甚至帶著點笑意的聲音。「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給你辦好的。」發覺薛穎看過來的疑惑視線,鄭舒齡尷尬地解釋著,「當然了,也不是免費幫你的,事成之後我會拿走你手頭的一件東西,作為報酬。所以,從現在開始你手上的任何東西,都不能隨便送人,哪怕只是一個耳釘」怕薛穎會像原著一樣把琥珀吊墜送給王清泉,鄭舒齡認真地強調著。
這是鄭舒齡第一次涉及利益的談判。一路準備的急功近利勸導薛穎馬上答應的說辭,在面對這樣的薛穎時,竟只在口頭轉了幾圈就咽了下去。不論她如今多麼強大,多麼受人推崇,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還記得當年被人看輕,異樣的眼神。女人的自尊心有時真的很脆弱,也許只是一句話,也許只是一個眼神,就會讓所有的自尊在心里碎裂。鄭舒齡相信薛穎是個聰明人,即便她不說,她也能明白其中的利與弊。那又何必將她的自尊剝開呢?
「現在很晚了,我先回去。」停頓了一會,薛穎才吐出這幾個字。轉過頭向著燈亮處,走了好幾步,正當鄭舒齡失落時才傳來悶悶的三個字「我知道」。薛穎並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著,背脊挺得直直的。仿佛剛剛的那一句話並不是她說的,可鄭舒齡卻是清楚地听到那三個字。
心放下來的同時,並沒有想象中那種要得到寶物的高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幸福,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悲哀,她不能肯定薛穎的父親會不會有朝一日為自己今日的決定後悔。但能確定若真的從了她父親的安排,薛穎的下半生一定會活在痛苦中。怪不得原著中,薛穎到後面就突然消失了,再沒有露面過,直到後面被水淹死才堪堪露出最後一面。想來這麼高傲的女子,因著這結局,也無臉再出現在眾人面前,便索性消失于人前。不知最後的死,是有心還是無意?
大功率的燈光,照著周邊一切程亮,薛穎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眼前寬敞的別墅,覺得前所未有的陌生。她在這里住了五個多月,可卻嘗遍了人生的兩種極端。前一個月,他們一家三口多麼幸福。父親是基地不大不小的領導,母親溫柔持家。在別人還在為生活物資所迫時,她還過著和末世前一般的有吃有喝的日子;在別人掙扎于喪尸的恐懼中,她賦閑在家,和母親無憂無慮地插插花,做做飯。
可現在,物是人非,什麼都變了。媽媽去世了,父親也變得連她都不認識了,這座別墅再也沒有她說話的地方。它重新有了一個女主人,這個女主人肚子里還有一塊肉,是他們薛家未來的苗。而她,這個曾經的小主人,現在卻要被安排為了這個苗付出下半生。所有能驕傲的,值得驕傲的,都一步步離她好遠,好遠,遠到再也觸模不到。原來,剝離這些外在的條件,她真的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小穎,你回來了,和王清泉他們聊得怎麼樣?」柳煙坐在沙發上,模著已經三個多月,開始顯懷的肚子,懶懶地問著。不同于薛父主張讓薛穎嫁到曹家,柳煙更希望薛穎能和王清泉在一起。她的兒子如今還在肚皮里,等成人了,還有十幾年的時間。那時候,曹父能否有如今這個職位還真是未知數,那曹學斌又不是什麼能成大事的人,彼時她兒子能指望的也只有薛父一個人了。
可王清泉不同,若不出意外,他以後的成就肯定不可小覷。十幾年後,她兒子正好長大了,王清泉也爬到一定高度。到時有王清泉和薛父兩人的提拔,她兒子的人生一定能順溜。這些她能想到,久經官場的薛父自然也考慮到,只不過對于現在的薛父而言,曹家能給的籌碼更高于王家。柳煙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才沒有多勸薛父。勸不勸地動還是一說,若是引起了薛父的厭煩,那真是得不償失了。
並沒有回答柳煙的話,薛穎只是點了個頭,就直接回了她的房間。對于柳煙,雖然知道她並沒有真的做過實質性地對不起她的事,但薛穎還是喜歡不起來。大抵每一個子女都不喜歡繼母這種人物的存在,抑或是她將父親的作為都遷怒到她的身上。所以,即便知道柳煙這一段時間若有若無的討好,薛穎也沒有改變原有的態度,仍是一副有禮挑不出錯地對待她。況且,她的那些討好,也只是為了她肚子里的那塊肉,于她的那部分不過是達到目的順帶的。
靜靜地把身體交給柔軟的大床,腦海里不斷浮現著剛剛鄭舒齡說得那番話。心砰砰地跳著,腦袋無比的清醒著,仿佛走到絕路時,突然看到一點希望。也正因為這樣,薛穎一直都平靜不下來,怕這一切都是自己虛幻出來的,假的,清醒了就只剩下現實。
從父親娶了新歡,第一次提起聯姻的對象時,薛穎就知道她以後的路有多難走。所以,即便知道王清泉已經和廖蓉蓉確定了關系,她還苦苦地巴著他。忍受著他人異樣的眼光,做著她以前鄙視的小三之事,默認著甘願無名無份跟在他後面的悲哀。只因在她最肆意的年華里,真的愛過他,即便後來的動機越演越復雜,那份愛越來越飄渺。
本來她真的妥協了,面對著王清泉對廖蓉蓉的寵溺和轉身對她的冷漠,再熱的心也會變涼,直至沒了溫度。她打算听從父親的安排,隨便嫁給一個和她父親一樣大的人。像柳煙那樣,活得不也是很好,什麼都不想,只等著肚子里的孩子長大,把他撫養成人。可在這個關口,她的父親竟然想把她指給曹學斌。那可是得了性病的啊,她若跟了他,還有未來可言嗎?恐怕連命都不知什麼時候沒了吧。
用她一條命買薛家未來十幾年的榮華富貴,父親你是這樣想要的嗎?
眼淚一滴一滴地從眼角滑落,隱匿在雪白的枕間。兒時那個讓她隨意駕馬馬,逢人便夸她的爸爸,真的隨時間一去不復返了。只剩下這個在末世中苦苦掙扎,為了權勢什麼都犧牲的父親了。她想過遠離,可除了熹光基地,還有哪個地方,能讓她一個普通人平安到達呢。
斬斷父女情,從此隱名于熹光,這只是話本中才能出現的事,已經見識過太多特權手段的她,從沒有認為這條路能行得通。先不說在父親等人的壓制下,她能不能堅持下去。就是那種吃不飽、穿不暖,天天與一幫粗人干著又髒又累的活,她也受不了。二十多年的養尊處優,吃穿用度無一不精致。她的身體,她的腸胃,她的一切早就習慣了嬌貴,根本就適應不了這種一般人的生活。
想到鄭舒齡的話,薛穎看到了一絲希望,她真的有能力幫她?一個小小的副團長,真的能夠改變她父親的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有沒有覺得柳煙才是生活中聰明的女人?生活中有許多事不能改變,若我們嘗試了,還是不能改變,那就改變自己的態度,盡量讓自己活得好點就像柳煙,家族聯姻,嫁給可以做她父親的薛父,這些都是不能改變的。可是,她能用心地經營好自己的生活,把心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這未嘗不是一種另樣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