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進來」，蔣*中*正坐在辦公桌後批閱文件沒有抬頭，「坐吧，等我把文件看完」。
「是！」，第一次單獨面對蔣*中*正宋陽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雙目直視保持立正姿勢紋絲未動。蔣*中*正是一個標準的軍人，特別注重軍容風紀，當年何應欽就是因為在聆听他訓話時立正站立兩個小時未有稍動而深得其賞識和重用。不管這是不是考驗，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軍人是學生，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態度。
「文靖」，幾分鐘後蔣*中*正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頭。
「到！」。
「不要拘束」，蔣*中*正站起身滿意地看著宋陽，「這次找你過來，是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請校長訓示！」，宋陽目光直視未有稍瞬。
「有學員反應，你們三班在訓練中過于投入。當然，專心訓練自然是對的，我也並不是批評你們，但在訓練中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盡力避免不必要的受傷」，蔣*中*正說的是昨日三班與一班二班的對刺訓練，三班表現得實在有些過火，一班二班被打得丟盔棄甲無一勝績，宋陽、宣俠父手下更是無一合之敵，一堂訓練課下來兩個班竟然有一半被打得爬不起來了。
「報告校長，學生請求發言」，一班二班確實被打得很沒面子，但是再丟面子也強過戰場上丟了性命，之所以要求三班的同學全力以赴不許留手。他就是想通過這種強烈的對比和刺激引起更多同學們對拼刺訓練的重視。多影響一個是一個。大道理說再多也沒有也沒有挨這一刀一槍效果來得大。
「說」，自宋陽入校以來，蔣*中*正一直對他很關注，吳稚暉吳老的弟子這一身份讓他對宋陽不再有絲毫的疑慮，全科滿分的成績想不引起他的關注都不可能。事實上包括蘇聯教官在內的所有教官對宋陽的一舉一動都非常關注，雖然各有不同的目的，但宋陽入校以來的表現應該說是無可挑剔的，一些所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新到任的蘇方新任軍事總顧問加倫將軍對宋陽的表現也很欣賞，總體上各方都比較滿意。
昨日二營二連的對刺訓練是學校刻意安排的，宋陽和他的三班對拼刺訓練似乎有異乎尋常的熱情，訓練異常地刻苦投入。朱棠和訓練教官受命不要加以干涉，據返回的信息來看，這個三班不僅訓練認真刻苦還很會動腦子，喊出的口號和總結出的一些東西引起了蔣*中*正和中方教官們的極大興趣。黃埔軍校自建校之日起就非常注重政治教育，這是黃埔的立校之本效果也非常明顯，軍事訓練方面學員們訓練也都非常刻苦，涌現出了一大批政治合格軍事素質過硬的優秀人才。但從學員們的表現和考試成績來看。黃埔軍校培養出的學員在軍事素養方面與北洋系保定軍官學校畢業的學員相比整體上還有不小的差距，這讓蔣*中*正非常尷尬也不能容忍。黃埔學校的教學內容與教學方法是全盤接受了蘇聯陸軍的軍事教學模式。23年蔣*中*正曾去蘇聯考察，考察的結果令他很是失望，他認為蘇聯的社會制度包括軍事制度都不符合中國現今的國情。聯俄聯共是國*民*黨一大上確立的政治綱領，這方面他不接受也得接受，但黃埔軍校是他的全部心血所在，他不能更不想在政治上軍事上都被蘇聯顧問團把持了，黃埔是他蔣*中*正的黃埔！
「是，校長」，蔣*中*正背著手來回走動，宋陽調整立正姿態始終保持正面面對目光直視，「蘇軍作戰最重炮火壓制和火力覆蓋，這符合他們的國情國力，他們有完整系統的軍事工業作支撐有足夠的彈藥可供消耗。可我們中國我們黃埔還沒有這個能力，士兵們上戰場時很多只分發幾發子彈，那打完了怎麼辦？所以，學生認為白刃戰在國內戰場上將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是常態性的是不可避免的，很可能還會成為決定戰斗勝負的關鍵。而且，學生以為拼刺訓練最能鍛煉軍人的作戰意志和堅強品質，當白刃戰不可避免時，黃埔軍人必須要有迎著刺刀發起沖鋒的勇氣，必須要有敢于刺刀見紅的決心，必須要有戰而勝之的信心和能力，也必須要有不依賴任何力量的心理準備。校長，我們現在使用的軍械物資完全依賴蘇聯政府的無償援助」，僅1924年，蘇聯政府就向黃埔軍校輸送了蘇式步槍8000支（全部配有刺刀），子彈400萬發，今後幾年援助力度還將逐步加大。拋卻其險惡的目的不談，就事論事，沒有蘇聯在經濟、軍事上的大力援助就沒有黃埔軍校就沒有廣州國民政府也不會有北伐的勝利，「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蘇聯支持孫中山、蔣*介*石的原因是當時的北京政府在一系列問題上尤其是在**立及涉及雙方領土爭端等重大問題上與蘇聯對抗，蘇聯支持國*民*黨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希望國*民*黨在中國建立蘇聯10月革命後建立的社會主義制度並與蘇聯結盟，至少也不要與蘇聯對抗。「如果有一天……」。
「胡說！」，蔣*中*正猛地轉過身目光嚴厲地看過來，「你這種思想很危險！很危險！要不得！」，宋陽是吳老的學生是胡漢民親自推薦來的，他沒有這種想法才不正常，可這話說的就誅心了，別說他蔣*中*正就是孫*總*理也受不得。
「是！在校長面前，學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蔣*中*正要不往這方面想才是怪事，小節問題且不論，大義上這蔣校長還是能靠得住守得住的。「校長。蘇聯方面的援助不可能永遠都是無償的（更不可能是無條件的）。如果我們的軍隊軍人習慣了這種作戰方式，後勤補給、作戰指揮等各方面都會形成一種依賴，沒有自己的軍工業，沒有了援助，武器彈藥我們只能拿錢向他們去買，可這些錢從哪里來？如果買都買不到呢？」。受制于人這話雖然沒說出口，想必蔣校長心里比他更明白更擔心，「黃埔是中國的黃埔。黃埔培養出的學生必須要適應中國的戰場中國的戰爭，而不能象現在這樣全盤蘇化月兌離中國的實情」。
「是中國國*民*黨的黃埔！」，宋陽能想得這麼遠讓他心里很欣慰，如果黃埔學子都能這麼想自己又何至于如此苦悶，「在訓練中肯動腦筋這很好，你們畢竟還是學生沒有戰場經驗，不要閉門造車，一人技短兩人技長，要勤于動腦勤于總結，要多向教官們請教。明白嗎？」。
「是！校長」，蔣校長這是給了他一道聖旨。也是給他指出了一條路來。
「念你還年輕思想不成熟，又是師生談心，這些胡話在我面前說了這次我不會追究，以後一定要注意場合注意分寸。你是三期學員中成績最突出的，我對你期望很大」，蔣*中*正揮揮手，「回去吧」。
「是！校長」。
「前進、後退和躍退的目的是為了控制敵我之間的距離和搶佔有利地形。動作很規範，但使用時機不對，再來！」，朱棠挺槍便刺，宋陽一個懶驢打滾滾了開去，狼狽地爬起來，「停！停！」。
圍觀的教官學員們哄堂大笑，好個宋子靖，也有你怕的時候。
「兆民，記下來了沒有？」，宋陽接過康澤（康代賓，字兆民，號澤）手中的本子看了一眼，「劍魂，按照我剛才的動作和營長再來一遍」。
「是！」，這個躍退動作除了宋陽全連就數他掌握得最熟練，宣俠父接過木槍，「營長，我來了。殺！」。
「停！都不要動！」，宣俠父一個標準的突刺，朱棠以擊打刺還擊，接下來應該是宣俠父躍退，朱棠一個墊步刺將其刺倒，可動作剛作了一半宋陽又叫停了。
「臭小子，再敢讓我端半個時辰，信不信我關你禁閉！」，朱棠笑罵了一句卻端著木槍保持擊打姿勢一動不動，宣俠父也是端著木槍動也不敢動一下。
「能者多勞，營長，您再辛苦一下，正缺這一幅呢」，宋陽拿起畫板鉛筆，「劍魂堅持住，動一下我關你禁閉！」。
「放心，我堅持得住！」，宣俠父做的是突刺動作，兩個人其實他保持姿勢應該更難一些。再難也得堅持住，為了能上示範圖誰不在拼命，這個機會如何也得抓住了。
「你一個反面角色叫得這麼豪氣干雲的做什麼，你應該再猥瑣些」，宋陽口中說著手中的鉛筆卻一下未停，他是正牌的外科博士生，人體素描是基本功。
眾人哈哈大笑，宣俠父臉憋得通紅卻不敢笑，生怕動一下子靖就把他給換了。
宋陽對面胡樹森教官也拿起了畫板，「嚴教官（嚴重）、陳教官（陳繼承）、文教官（文素松）他們哪一個的畫功都比我好，為什麼總是我畫啊，這也是‘能都多勞’？子靖啊，這個躍退動作老師我可是最拿手，到時候你可得給我畫好嘍」，論起圖上作業哪一個教官站出來都比宋陽高出一大截，可這畫人體還真得宋陽畫出來的才是那個味兒。
「嗯。胡教官，只要您能堅持得住，分解動作我給您畫」。
分解動作？胡樹森愣了愣，躍退時是以左腳掌的蹬力右腳掌的彈力使身體向後躍起，落地時按左、右腳的順序先後著地。「臭小子，你給我跳起來停半個時辰看看」。
胡樹森的話又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胡教官，我給您在地上立兩個木樁子，您踩上面行不？」，蔣校長要求示範圖務必力求逼真寫實一看即明，這個分解動作難度可不小，「再立根高點的讓您靠著」。
跳起來停半個時辰自然是個笑話，立木樁子當然也是沒有必要，權作訓練之余的一種調劑。蔣校長認可了宋陽加強拼刺訓練的想法並生出了在全校推廣的念頭。要他多向教官們請教。一來確如他話中所說的。宋陽沒有戰場經驗，自己悶頭苦練肯定是事倍功半有閉門造車之虞；二來對宋陽也是一種保護，他這根出頭的椽子冒頭太多，蘇方教官在盯著他，如果再不受中方教官待見宋陽在黃埔可就真的呆不下去了，在愛護弟子方面，蔣*中*正的確是個很稱職的師長；三來宋陽是吳老的弟子是自己絕對的嫡系，多與教官們接觸對于他以後的發展只有好處。而且拼刺訓練的推廣也離不開這些教官的支持，如何說服協調對宋陽而言也是一種鍛煉。
宋陽自然知道蔣校長是指點自己向哪些教官們請教，毫無疑問——保定系。
蔣*中*正一生的政治活動中，最主要的依靠力量是黃埔系。但黃埔軍校的教學力量、管理力量基本上又都是保定軍校的畢業生，即保定系。黃埔軍校建立伊始，教官大多畢業于保定軍校︰學科教官張元佑中校，保定三期；學科教官陳焯中校，保定三期；學科教官朱棠少校，保定二期；戰術教官顧祝同中校，保定六期業；戰術教官劉峙中校。保定三期；戰術教官胡樹森中校，保定二期；戰術教官陳繼承中校。保定二期；戰術教官嚴重中校，保定五期；兵器教官文素松少校，保定三期；築城教官陸福建少校，保定三期。
黃埔三期開始實行入伍生制度，蔣*中*正對入伍生的訓練考核非常重視，將這個入伍生隊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心月復干將︰中將總隊長王懋功，畢業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二期步科；上校代理總隊長張治中畢業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三期步科；第一營營長是陳繼承中校、第二營營長是朱棠中校、即將入校的第三營，營長是文素松中校，他們也全都是出自保定系。
保定系能深得蔣*中*正信任成為其所依重的左膀右臂並非偶然，首先在血緣上就決定了他們是天然的盟友。蔣*中*正本身就是出自保定系，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進入保定陸軍部速成學堂留日學生預備班，次年2月肆業後留學日本。
蔣*中*正與保定系的緊密關系，既是相互需要相互支持也是相互利用，雙方的結盟也是歷史的必然。蔣*中*正直到籌備黃埔軍校以前都無一兵一卒一槍一炮，在國*民*黨內的地位也只是個二三流可有可無的角色。要奪取軍權、黨權和政權，沒有一批死心塌地的支持者是不可能成功的，這就需要一批基本的支持力量，在黃埔系羽翼未豐甚至還沒看到希望之前，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保定系和留日系。
保定系之所以為蔣*介*石所用，相對來說初衷則要純潔了許多，這是他們個人本身的素養所決定的。報考保定軍校的青年除了身體素質要好以外還需要有相當的文化知識，大約相當于大學專科以上水平，可以說他們中的每一個都能算是難得的人才。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他們投身軍旅，除了解決生活上的問題以外，更主要的是政治上的理想和追求。可這種理想這種追求，北洋軍閥給不了，直系、皖系、奉系都給不了。
1917年8月，孫中山南下護法，組織軍政府，進行北伐，作為國*民*黨的第一支軍隊，粵軍需要大批人才以及護法、北伐這樣的政治口號，這對于當時的軍校畢業生也同樣極具吸引力。而蔣*中*正所正在籌備的國*民*黨第一所正規軍校——黃埔軍校，對于保定軍校的畢業生來說更是一個難得的機遇，因而紛紛南下投奔同出一脈的蔣*中*正。此時的中國正處于大變革、大動蕩、大改組時期，只要選準目標就將有不可估量的前程，這一選擇為他們的成功提供了可能。也正是因此，雙方的結盟始終以蔣*中*正為主導，他們始終與蔣*中*正保持高度的一致，忠于蔣*中*正的政治綱領和軍事路線，在其的指揮下南北進攻東西作戰。嚴格地說，除了最後國*共全面內戰外，保定系和留日系基本上實現了蔣*中*正的作戰目標。
保定系作為蔣*中*正手中的一支可靠力量，為其在奪取、維護和鞏固軍權、黨權和政權的道路上作出了巨大貢獻︰一是培訓出黃埔系；二是協助蔣*中*正具體指揮各軍兵種；三是成為蔣介石的基本支持力量。目前的保定系還處在蟄伏期，遠還沒有爆發出應有的能量，即便是在黃埔軍校，因為蘇聯軍事顧問團的存在，他們雖是訓練教學中的中堅和主力卻也不得不處于從屬地位。無論是為了理想抱負還是出于個人前程的考慮，這種處境都讓他們心存不甘，可要改變這種狀況並不是他們所能決定的，也不是蔣校長所能決定的。隱忍、等待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現在，他們的機會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