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不用解釋太多我也明白,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去環顧了一圈船身,緊挨著梅耶羅斯號的戈馬尼亞號已經形同一艘廢船,就連它的主帆都被炮彈給轟斷了,船身搖晃,吃水線明顯的下沉,這意味著它距離沉船已經不遠了。
再看一看甲板之上,戰斗已經塵埃落定,失去戰意的鬼面海盜們拋掉了武器,被集中看管了起來,兩艘船上到處陳列著尸體,不過就我認識的幾個人似乎都沒事,只有雙胞胎兄弟里性格毛躁的多帕,似乎肩膀上掛了點彩,正隨意地找了塊碎布摻了藥膏在那里包扎。
真是蠢貨,用了達魯牌的治療劑又豈會再需要用到那塊破布。
但是就眼前的景象來看,安洛斯說的不錯,鹿岩海盜團,不……是我們勝利了。
只是,我的腦中仍然停留了一個更深的疑惑,讓我很難真正地高興起來。
腦袋里奇怪的聲音不見了。
就像在藏寶山的時候,也有過兩次類似的經歷,但是之前水下的那兩次更像是幻覺,完全沒有這次來的這麼清晰,可怕。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附身了,這听起來感覺挺酷,在我當初希望成為勇者的黑歷史里甚至還有對此情境的妄想,但長到這麼大,經歷過一些事之後,老實說,對此我感覺到更多的卻是恐懼。
如果我當時答應了那個聲音,結果會怎樣,我會順利地從鬼腳六的手中逃月兌嗎?不,按照那個聲音的口吻來說,甚至就算解決掉對手也辦得到吧?
但是代價是什麼?
作為一個理智的商人,我信奉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比免費更昂貴,而且對方(假設那個聲音是有生命的智慧生物)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提出援手……雪中送炭?抱歉,我完全不這麼想,這是一種非常惡劣的強買強賣,因為我別無選擇。
沒有東西的價值比生命更昂貴,如果那東西救了我的命,我能支付給他等價的利益嗎?
「達魯。」
安洛斯的聲音再一次喚回了我的魔障。
我看著他低頭將手遞給了一臉狼狽跌坐在甲板上的我,這讓我想起了現在還不是去苦想這些的時候,他們看不見也听不見那個聲音,這是我眼下得出的另一個結論。
我忍不住看了看安洛斯的手,老實說剛才那一把燒掉對方腦袋的火焰還讓我有些心有余悸,但是現在安洛斯的手掌看上去和平常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渀佛一切都是我大腦臆想出了的幻想,可明明腦袋被燒成骷髏的鬼腳六正躺在我的身邊,這也由不得我不小心,對此安洛斯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然後不由分說地加大力道把我從船身的甲板上拽起來。
什麼都沒有發生。
即便如此,我還是趕緊用褲子擦了擦手,喂,別這麼看著我啊,萬一沾染了什麼t病毒啊,超級癢癢粉或是奇怪火焰之類的,我得找誰去啊,呃,雖然第二個我似乎自己就能夠解決。
安洛斯平定了這次海上的戰斗,心情如顯露在臉上的那般愉快,圍繞在他身邊的鹿岩海盜們也是一臉揚眉吐氣的模樣,也不知道大海是否感受到了他們內心的那份喜悅,于是雨水又下的更大了一些。
「我們沒必要在這里等那艘破船下沉吧?」
「當然沒這必要。」
「那我們為什麼還待在這里,難道你是在想著怎麼處置這些鬼面海盜?」
我不相信安洛斯會對自己的敵人心軟,但我從吟游詩人那里听到的一些海盜的傳奇當中,處置俘虜的方式都是將他們流放荒島,然後留一顆子彈讓他們自殺這樣子的。
現實當然沒有這麼浪漫,事實上安洛斯對于這群投降的海盜毫不關心,隨著鬼面海盜團的失敗,這些游兵散勇已經完全構不成威脅,就算把他放了,諒他們三年之內也寸板不敢下海。
之所以在這里等著,安洛斯是在等待著薩克那邊的消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梅耶羅斯號雖然稱得上西索馬維海域戰力最強的海盜船(尤其是敵方的戈馬尼亞號已經被摧毀的現在),但是鹿岩真正的力量——現在由薩克統領的艦隊,才是安洛斯手中的主力部隊。
如果不是對屬下的絕對信任,安洛斯是不可能將這股足以撼動鹿岩海盜團根基的力量下放,但卻恰恰因為接受委托的人是薩克,他才會堅信後者一定能夠完美的完成伏擊鬼面海盜另兩艘海船瑞貝里斯號和克萊維恩號的任務,蘀自己補上摧毀鬼面海盜團的最後一塊拼圖。
戈馬尼亞號還是沉沒了,當天空中的烏雲全部都化為雨水在這片海上消散之後,海平面上出現了船隊的影子。
在水手們喊起來之前,我已經注意到了。
安洛斯停下跟我關于未來航海貿易(銷贓)的談話,打開他的望遠鏡,匆匆地掃了一眼。
刀刃相交的骷髏海盜旗,鹿岩海盜團的標志。
「是薩克他們回來了!」
安洛斯沒有壓抑自己喜悅的情緒,盡情地把喊聲在整艘梅耶羅斯的海船上放大,听到這個消息的鹿岩海盜全都爆發出激烈的歡呼聲。
當然了,听到這個消息的我也感到無比的興奮,感覺那夢想中黃金鋪就的海商之路似乎離我又近了幾分。
「頭,也就是說咱們已經把鬼面那幫狗娘養的廢物們全都干掉了吧?」
「哈哈,已經確定是我們的勝利了,再接下來我們將要率整支艦隊去包圍鬼面海盜的老巢洛加拉島,只要干掉剩下的鬼臀王和鬼老二,從此以後,鬼面海盜的旗幟將永沉大海!」
伴隨著鹿岩海盜們的激昂呼聲,一眾被捕的鬼面海盜們都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海盜的世界很殘酷,勝利者有權決定失敗者的一切,現在那些倒霉蛋都在為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發愁,哪里還敢開口說些廢話。
不過不得不說,這個世界還永遠不乏蠢人。
我看見那般被繩子捆的像個粽子的人群里,有個怪異的瘦子在低語,他的面容像是一具干癟的尸體,眼楮陰鷲地望著地板,邪笑起來︰「你們根本不知道鬼臀王的可怕,他和他的神力,會讓你們每一個人都……」
「砰!」
或許那鬼面兄弟的腦殘粉本有一分慷慨激昂的陳詞,那詭異的腔調似乎也讓周圍的人起了一些微妙的共鳴,但是隨著一陣淒厲的槍響,卻掐斷了他所有的語言。
那個瘦子眼楮不置信地瞪著前方,一抹血紅色浸染了他的視線,那里安洛斯的槍口正冒著煙。
「還有誰要講鬼故事的?」
安洛斯揚了揚手中另一把槍,這並不單純是威懾,我明白他實際上並不在意在戰前多殺幾個人,盡管這一帶的海底此刻應該已經堆滿了尸體。
薩克率領的一整支艦隊靠近過來,在他們當中,我並沒有看到所謂的瑞貝里斯號和克萊維恩號兩艘船的影子,應該是貫徹了安洛斯那個摧毀鬼面海盜團一切武裝力量的結果,不然以薩克這五艘船的火力,是不可能光是在戰斗中就將對方擊沉的。
薩克是個絕對忠誠而且謹小慎微的人,盡管安洛斯對他絲毫不加防範,但他還是主動將其他四艘船懸停在了火炮射程外的500米處待命,自己開著那艘叫做蒙黛莉安的旗艦緩緩的從側舷靠近,這樣如果梅耶羅斯號下令進攻,這艘體積不到梅耶羅斯號一半的船會瞬間土崩瓦解。
當然,薩克大可以不必做到這種程度,但是怎麼說了,感覺用一句話概括起來這家伙就是這樣的人啊。比我還了解他脾氣的安洛斯自然不會多說什麼,等到古力達在兩船之間架起了船板,大獲全勝的海盜頭子給了忠誠的部下一個熱烈的熊抱。
「按照計劃,我們現在多克灣伏擊了瑞貝里斯號,擊斃了鬼臂三,燒掉了他們的船,接下來又去了菲克島附近干掉了克萊維恩號和老五,他們似乎剛搶了一艘商船,里面堆了不少好貨,所以由我接手了那部分財務,絞死了一批人之後,就帶領船隊過來了。」
撤回前言,這家伙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好鳥。
不過在海盜頭子眼里,這位在認真完成本職工作後還能增加創收的,無疑是模範員工的表率了。
「不過我們沒有發現鬼臀王和鬼老二的身影,看來探子的消息是正確的,他們正躲在洛加拉島的要塞里面了。」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件了呢。」
「下命令吧船長!」
「傳我的命令,所有艦隊起航,開往洛加拉,這一次我們要將鬼面兄弟的勢力連根拔起!」
「連根拔起!」「連根拔起!」
邊上的水手們也跟著起哄。
應該是靠近安洛斯位置的緣故,我還听見他小聲地說了一句︰「這也是為了老爹報仇。」
薩克看了安洛斯一眼,點了點頭。
我幾乎沒和薩克說上什麼話,他就轉身返回到蒙黛莉安號的船上去,薩克向遠處四艘待命的海船打出旗語,讓他們緩緩地靠近過來。
「達魯,知道為什麼我將伏擊的地點設在羅門諾島嗎?」
不知為何,安洛斯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因為鬼面海盜們會經過這里?」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是最正確答案,但我也明白他並不是安洛斯要的答案。
因為這個問句並不是用疑問的語氣問出來的。
果然,安洛斯笑了起來。
「那是因為……羅門諾島離這里只有10海里,我已經迫不及待,看見鬼面海盜們慘敗的樣子了。」安洛斯的狼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他踏前一步,穩穩地抓住船舵,看著薩克率領的船隊就像是回歸到隊伍的狼群,緊跟著自己的身後,然後大喊一聲︰「拉錨,升帆起航!」
梅耶羅斯號破開波浪,朝著地平線的方向奔馳而去。
在我的印象中,這趟旅程的終點如安洛斯所說,10海里,不到一個鐘頭的航程。而且就像老天也在幫著鹿岩海盜一樣,天空撥雲見日,而順風航行的海風一路將我們的艦隊推到了那座海盜老巢的海盜附近。
實際上海盜島修築的簡易船塢上還是停靠著幾艘帆船的,只是他們的體積和戰斗力完全不值一哂,而當我用安洛斯的望遠鏡,看到薩克口中所描述的「海盜要塞」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哪是什麼要塞啊,不過就是一個石頭堆砌而成的土堡,當然了,和之前登陸過的那座碎黎島相比,這里的防御工事顯然要似模似樣的多。
但話說話來,這也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因為當安洛斯率領的船隊登陸的時候,他們幾乎沒有遭到鬼面海盜任何算的上是抵抗的反擊,那幾艘停靠在海港上的小型帆船不消一刻就被安洛斯下令轟成了碎片,但饒是如此,也沒有鬼面海盜出來抗爭一番。
雖然這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零星的反抗無異于飛蛾撲火,但是要說到鬼面海盜們就此認命了,這是任誰都不信的。
太安靜了,整個海盜的島嶼一片死寂。
「那個,大哥,感覺情況有些不太妙啊?」
多帕和布馮兩兄弟已經從桅桿上下來,詢問起了安洛斯的主意。
但對于這樣的情形,安洛斯也沒法說出個所以然,他到底不是神仙,不能夠未卜先知,之前的確切消息都是來自他埋伏在鬼面海盜團里的探子提供的情報,但是現在,就連之前從對方海盜船上接收回來的探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但是安洛斯畢竟是個當老大的,遇事自有決斷。
他瞅了瞅四周︰「我們分批次登島,探探情況,有誰願意跟我一起下去的?」
我必須嚴辭提出抗議,我可是壓根連半毛錢想要下船的意思都沒有,但是安洛斯這家伙又一次習慣性地無視了我的意見,把我拽進了靠岸的小船。不帶你這麼坑兄弟的吧,話說你要帶人,帶那兩個傻乎乎舉手的雙胞胎兄弟去就好了嘛,不要捎上我啊!
但是剛才也已經說過了,一切零星的反抗在絕對實力面前等于白搭,最後,我也干脆認了。
老實說對于那個胖子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我也是很感興趣的啊,不知道安洛斯會不會大方地同意把它作為勞苦功高,在這海戰一役中對勝負起了決定性作用的重要人物——達魯的獎勵呢。
總感覺心情似乎變得好了起來,快點去干掉那個胖子吧!
這麼想的時候,我們已經乘船靠了岸,每只船上都是分批次放下一對小船,跟著我們潛入對方的土堡,不,要塞……
不過一路上別說反抗,就連個海盜的影子都看不見,安洛斯的眉頭不禁皺緊了起來,有一句觸霉頭的話我沒敢說,那就是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那死胖子和臭矮子已經收到了風聲,逃跑了吧,那這一次完滿的圍剿行動可以說是功敗垂成了。
但是我做夢也不會想到,在空曠的海盜島上面,踫到了一個我認為最不應該出現的家伙。
「公主,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已經跟著朱利安……」
那一頭黑色的長發,以及那對讓人過目不忘的椰子,不是安琪莉可又是誰?但是艾爾瑟琳卻不在她的身邊,就連那個說要護送她們的那個艾森德騎士,也完全不見蹤影。
就在我差點生出「這該不會只是長得相似的幻影」這種無厘頭的想法的同時,一直蜷縮著的安琪莉可向我撲了過來,這個在前幾日每次見面都會有的親密舉動並沒有引起我過多的懷疑,但是當我看到安琪莉可手中的那柄鋒利的刀刃抵住我的喉嚨,而她幾乎折射不出陽光的深色眼瞳冷冰冰看向我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是貨真價實的,而且是已經從金翎花的藥效下復原的那個安琪莉可。
「達魯先生,你這些日子似乎在我意識恍惚的時候做了不少好事呢,先是強吻了我,接著又佔盡我的便宜,」那耳語般溫和的呢喃一瞬間變得如北風般冷冽,「所以就算殺掉你也別無怨言了吧!?」
這是真貨!
我的冷汗已經嗖嗖地掉下來了。
這家伙是因為恢復了記憶,所以打算向我尋仇來了嗎?
她現在幾乎就以撲進我懷中的勢斜倚在我靠著我的身體,不要說安洛斯他們了,就連我本人都沒有防備,他們又怎麼會想到這個看似過去跟我關系很好的公主大人現在是向我來索命的無常?
我想,這一次我真的要交待在這里了。
但是安琪莉可釋放出來冰冷的殺意,卻並非完全沖著我來的。
只听她話鋒一轉。
「帶我去找朱利安……」
「什麼?」我有些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拜托誰都好,跟我解釋清楚現在的狀況啊。
但是看起來,我們的公主大人此刻已經徹底地黑化了。
「在殺掉你之前,我要親手宰了他,那個變態不僅騙我喝下了奇怪的藥,還把我丟在這座海島上,最不可饒恕的是,他劫走了小艾!」
「什……」
我的大腦停滯了一下,然後一連串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樣飛速地閃過。
他離開前的那一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扎進了我的心里。
朱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