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沒有日光。興許是下了大雨,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霧氣,花草枝葉上都沾染了由水汽匯聚而成的露珠,一顆顆由小化大,順著枝葉的紋理嗒嗒的落在地上,濺起微小晶亮的水花。
亭台,院落,街道也似是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朦朧的看不清來往行人的面容。
沐染幽幽的從睡夢中醒來,掀開還帶著些溫度的被子,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楮,看向窗外。
只見窗外的天色暗沉,不見一絲的暖陽。
沐染蹙了蹙眉,穿著鞋子走向窗子。怎麼回事?莫不是今日自己起的早了?
走到半路,沐染听到外面清淺的腳步聲,不由的腳步一頓,走到鏡子前,扎了一個男式發髻,方又走向窗子。
沐染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一股子的濕氣猛的往屋子里鑽。沐染身上的溫度一下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的濕涼。
「公子,您醒了?」青元端了一盆還冒著熱氣的水走到窗前,看著沐染,溫婉的說道︰「公子您快進屋去,今兒個大霧,涼氣濕氣都很重,快些添些衣物可別著涼了!」
沐染看著她一臉擔心的表情,嘴角微勾,點了點頭,背過身去,拿起自己床上的衣服穿上道︰「進來吧。」
青元听聞,端著水盆進了屋子放到面盆架上,看著沐染的背影,說道︰「公子這一去可又是瘦了不少。」
「是瘦了不少,回來也該好好補補。」沐染穿衣服的動作沒有停止,繼續說道︰「藥送去了嗎?」
「昨日公子一到,就有人送去了!公子如此用心,想來那姑娘也是感動的!」青元感慨。
沐染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穿好外套,走到臉盆面前擦了擦臉,道︰「東苑的那幾位公子最近如何?」
青元小臉微紅,道︰「千府一直對那幾位公子十分照顧,吃穿用度都自然是極好的。那幾個公子近來也都是練練劍,下下棋,品品茶什麼的,也是著實平和。只是……」
沐染站直身來,看著青元微微挑眉︰「只是什麼?」
青元有些猶豫的說道︰「這話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沐染挑眉,道︰「但說無妨。」
青元听聞,也就說開了︰「公子您將那些公子們放到院子已有些日子了,可公子卻沒怎麼去看過他們,奴婢覺得……公子您也該常去看看他們。」
沐染斂下睫毛,眼底幽深。
青元看著沐染這神情,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閉了嘴,看著沐染。
過了片刻,沐染抬起頭來,問道︰「那醉晴樓的菜樣可是又添了不少?」
青元一怔,有些不明白沐染為何會問到這兒,但還是點點頭,道︰「這些時日,听說醉晴樓的張李兩師傅又發明了不少好吃的點心和菜式,如今生意更為紅火了!」
沐染點點頭︰「本公子今兒個晌午與眾位公子一同去醉晴樓,你在府中暫且打理著。」
青元忽的一笑,道︰「就知道公子心軟,放不下那些漂亮公子們。」
沐染笑笑,抬步向東苑走去,青元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腳步輕快。
沐染嘴角微勾,眼底染上層層的雲煙。沐燼既然將他們七個人安置在這里,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她,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便是千府自建府以來,暗衛密布層層重重,似是一個不透風的牆,把密甚嚴,消息密線直通,幾人在此處理事物不僅掩人耳目,而且快捷方便。他們幾人都掌握著幾大分部,也定然極為忙碌,自然也沒有青元說的那般悠閑,那些整日做些閑事兒的舉動也自是掩人耳目。只是自從她失憶後與他們見過一面後,因為種種願意,除了水淺和明旭,就再也沒見過,如今……確是時候見見了!她也能感受到,他們對于她那種火一般熱度的情感,還有介于親情,友情或是更多情感之間復雜溫暖的感覺。
不多時,沐染便走到東苑門口,往門中看去。盡管霧重霜濃,但沐染天生目力極好,只見院中哪有一個鬼影子!
沐染踏進院子,對身後的青元說道︰「你且派人去醉晴樓訂好酒席,菜酒樣式都要最上層的,不必跟我進來了。」
「是。」青元應了一聲,看著沐染走遠,方轉頭向外走去。
沐染走到院中打量一圈都沒見有人的影子,就連平時極為勤快的小丫頭也沒有在院中。莫非是今日霧大,都偷起懶兒來了?
「水淺,明旭?」沐染走到一排屋子前,進到走廊中輕聲喊道。
奇怪,今天是怎麼了?沐染微微蹙眉,又繼續往前走,這次的聲音比之前更大了些︰「阿九,風容。」
回答她的只有輕顫的樹葉與風聲。
連平時最活躍的阿九居然也沒有回應!真是奇了嗨~
沐染向院中又瞥了一眼,花瓣落了不少啊!沐染感慨著又往前面走去,沿著長廊轉過轉角,又喊道︰「花落,華英!」
「清鈺!……」
沐染將人名都叫遍了,依然沒有人回應。
奇怪,這里明明有他們氣息的!沐染身藏靈氣,對氣息的感覺更是不會錯,而且自從練了將內力與靈力結合修煉的殘卷後,沐染對于周遭的生命力的感覺更是強烈,而且收放也更為自如。
想到此,沐染走到院子中央,感受著周圍溫和舒緩的濕意,緩緩閉上眼楮,按照殘卷之海納百川卷,仔細感覺氣息,一時間,周圍具寂,清淺的風溫柔吹動沐染柔軟的墨發,不覺間,沐染的眉間也染上了一抹溫和之氣。
世間萬物如生生不息的氣流,天地之間,宇宙之中,萬物沉寂,生命的氣息純淨安謐又不失奔放逍遙。俯仰天地之間,一剎那,曇花綻放,精華奪目,沁韻幽香;一剎那,水花飛瀉,晶瑩亮點仿若碎了的陽光,傾灑肆意;一剎那,狂風雨驟,轟隆電鳴,一如既往的狂放不羈;一剎那,冰面開裂,荊花濺放,冰紋勾骨柔情……
萬物生靈,竟像是無數的星點,都以各自姿態生長,一剎那間迸發出的生命力竟是那般的驚人!
沐染感覺生命之氣源源不斷的升騰,循環,宇宙自在我心。猛地睜開雙眼,陽光突破雲霧,周身層層的密雲盡碎成水珠,消失于空中,仿若萬朵金蓮齊齊綻放,晶亮翻涌,幽深的眸底一時間竟也是金光耀眼,光亮逼人。
睜眼觀萬物,萬物更為透徹通亮,像是經上界天宇的清泉洗過一般,感受之中,萬物俱在心中。
沐染感受到這番的變化,一時間也有些驚了。沒想到這單單純淨極然的感受竟也能讓她的天方靈羽上了一層功!而且她的內力比之前也更加內斂,渾厚,純淨了!整個人就若月兌胎換骨一般,從靈魂上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清揚舒暢。
「主子,您,您沒事兒吧?」一道輕暢如流水般的聲音拉回了沐染的神游。
「啊?」沐染回頭,眼底的金光已然散去,沐染環顧四周,不知何時大霧竟已散去,陽光照射下來,身上覺得濕氣漸漸消退,溫暖從內到外散發出來。
「主子,您沒事兒吧?」華英看著沐染,眉宇間盡是擔心。
沐染轉過身來,見那七個人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都是一臉的擔憂。阿九站在幾人最後面,臉上帶著三分後悔,三分擔憂,三分氣惱,復雜的情緒像是一塊調色盤一樣在他臉上變換著,十分好玩。
幾個人方才在暗處,看到沐染周圍翻騰的雲霧,一瞬間爆發的金光,還有沐染眉宇間他們所沒有的看到過的情緒,他們的心就一直懸著,直到沐染極其平靜的睜開眼那一刻,他們望進她的眼中,燦亮的金芒,都是齊齊一震,實在忍不住就紛紛放回氣息,從暗處走出。
沐染打量著幾人的神情,眼底劃過一抹狡黠,認真的看著幾人,微微蹙眉道︰「你們是誰啊?我認識你們嗎?」
幾人听聞,又是一驚,相互看著。
水淺眉頭一皺,看著沐染,對著幾人大聲道︰「呀!怎麼辦怎麼辦!主子不會又失憶了吧?!主子好不容易才重新認識我們,對我的印象應該還算不錯的!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風容一張冰塊臉,看著沐染也有了微微情緒的波動,抿著唇看向花落。
花落一身青衣,微微轉面,便是風華萬千,仿若萬花開遍,光彩耀人。他微微搖頭,看著風容,也是一臉的茫然。
「怎麼會呢?」阿九撥開幾人走到沐染面前,皺著眉看著沐染。
沐染也看著他,面無表情。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看誰瞪得過誰。
過了片刻,阿九嘴角微扯,忍不住的笑意憋得滿臉通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沐染依舊無波的臉,道︰「你厲害!我斗不過你!」
說完,阿九轉過頭去,看著幾人道︰「你們看吧!主子那樣都不笑,真不是人!哎呀,不行了,我肚子疼!」
明旭見阿九笑的直不起身來,哼了一聲道︰「阿九哥哥,不知道是誰先前說懲罰主子不來看我們,幾日不理她來著,你這太沒志氣了吧!」
阿九停止了狂笑,嘴角依然止不住的笑意蔓延著,無奈的搖搖頭,長嘆道︰「哎~沒有辦法,這輩子總算是栽倒主子手里了!」
沐染看向明旭,眼光一凝。明旭,又變回去了!那和她一同去雲山的明旭去哪兒了,不行,她待找明旭問個清楚,那個少年就是是誰……
「哎呀!你們別光顧著說笑,主子怎麼辦!她要是失憶了怎麼辦?」水淺看著說鬧的阿九和明旭,還有沉默著面面相覷的某某,氣就不打一處來。
華英走到水淺身邊,模著水淺的頭,看著他一臉的憐惜還有……可憐?
「喂,阿華,你干嘛那樣看著我!欺負我個子小麼,別模我的頭!」水淺一把打開華英的手。
「孩子,你真是太單純了!哎~活這麼大居然沒被人給發買了,真是奇跡!」華英拍拍水淺的頭,一臉感慨。
「你什麼意思?!」水淺看著華英,皺著眉,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阿九看著水淺的表情,剛止住笑意的嘴又咧開了,「哈哈,華英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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