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站起身來,看著走進來的沐染,神色微涼。
「沐染小姐當真不同于其他女子,能得南瑾世子的喜歡果真是不尋常之人。」這一句話說的也不知是褒是貶,竟能從平淡的聲音中听出一絲玩味。
「哎~夏景美人莫不是喜歡上我了?本姑娘知道自己天生麗質,聰慧可愛,人見人愛,你喜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沐染撩了撩頭發,笑著倚著白玉雕花石半柱,看著夏景嘴角帶著戲虐。
夏景听聞,嘴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沐染小姐來夏景臥房不會就只是說些這無關緊要的話吧?」
沐染伸了伸懶腰,眼楮里滿是笑意︰「看你說的,你這麼個美人來此,我怎會錯過見一見你的尊容的絕好機會呢?你說是不是?」
夏景倒也不生氣,面容涼薄清冷︰「沐染小姐既然已經看到了,那便回去吧。」
沐染嘖嘖感慨,走上前去湊近夏景的臉,直視著他如雲霧又似月光一般的眼楮,目光漸漸沉澱下來。
夏景對沐染這忽然的靠近忽而有些暈眩,但倒也沒推開她。屋中黑暗,寂然沉靜,二人的容貌漸漸模糊不清,只隱隱之中二人的眼楮晶亮極致,如黑夜之中的繁星極為炫目。
「你明明知道我在你房間了,你還那麼不避諱地與你的暗衛說話,你就不怕我將那些話說出去?若真的說了出去,大乾皇帝可就不會放你走了!保不準小命兒都沒了!」沐染笑著,但話語之中卻透著毛骨悚然的意味。
「沐染小姐不是多事之人,不會做損人不利己之事。」夏景不緩不慢地說著,眉眼清涼如空山明月。
「你這麼了解我!你怎知我不會因為好玩?」沐染又笑站直了身子,與夏景隔開一段距離。方才她靠近夏景就是想嘗試給他試行催眠術,誰知道這催眠術竟對他無用!難道他當真是無欲無求之人?
「不是我了解你,而是有人了解你,我順便也知道了罷了。」
沐染听出這句話大有深意,她眯了眯眼也沒深究,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坐到椅子上看著夏景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與我做一比交易如何?」
夏景嘴角揚起一抹自嘲︰「沒想到夏景身上也能有讓沐染小姐看中的地方?夏景自認身上無沐染小姐可圖之處。」
「你未免太過厭棄自己了!人活著一輩子或許有許多的艱難與不如意,但是最不能放棄。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便什麼都沒有了。即便有時認為自己看透了,其實只是入了誤區,看不到自己心以外的東西。」
夏景袖子下的手指顫了顫,眉眼淡淡清涼。
「夏景一向不愛多管閑事,沐染小姐若是想要交易還是找別人的好。」
沐染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找誰都能做交易?我就是看著你順眼這不才找的你?要是想再踫上一個順眼的不知還要等多少年啊!」沐染看著夏景,一臉的你佔了便宜的表情。
夏景忽然感覺有些哭笑不得,要是平常人听到他明顯拒絕的話老早就走了,可偏偏是這個臉皮厚的堪比城牆的人!
「哎~你想的沒錯,我還就是厚臉皮了,怎麼樣,答應我吧,否則我很可能因為出于強烈的自尊心粘著你不放的。」沐染挑眉笑道。
夏景嘴角又是抽了抽。「你且先說說好了。」
「我幫你查出你生母當年死亡的真相以及你哥哥痴傻的真相,你就先欠我一個人情,待我向你請求幫助之時幫我一把,如何?」
夏景听聞本來清淡的臉頓時陰了陰,看著沐染的眼神變得極冷。轉而冷笑︰「這是夏景的家事,不勞沐染小姐插手。」他不問沐染為何知道那件事,但他知道沐染絕不如外表那般無能無才,否則也當不得那人死心踏地的追隨。
沐染笑道︰「雖是你的家事,但你這些年來一直查而無果不是?但我如今手中便有當年安王府中所發生之事的秘案,想必要查清楚不難。你可想清楚了,過了我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她原先看書之時回憶起來的內容其中便有那些舊的新的各個不為人知的秘辛,如今想來方覺極為受益,想必那便是九歌收集起來的資料。其中便有當年安王府夏景生母即安王側妃,如今執掌朝堂一部分兵權的陳廉將軍之女陳雅兒當年死亡的片片段段,雖不是很清晰,但要查起來倒也是不難。夏景需要,而她,也想這人欠自己一個人情。
夏景頓了頓,面色依舊清淺。須臾他轉頭看向沐染︰「不知沐染小姐可否與夏景幾日之後一起去南楚走一趟?那件事…還希望沐染小姐能親自前去。」
沐染見夏景態度軟了起來,心中一動,微微垂眸,隨後抬起眼楮看著南瑾,笑的爽朗︰「好。這可算是你應下我了!」
夏景眼中掠過一抹柔光,一閃而過。點了點頭,「若沐染小姐能查出,夏景定感激不盡!」
「喂,本小姐如今看你挺好,今後咱們就是朋友,知道不?」沐染笑著站起身來,「好了,我走了。」
沐染沒等夏景再說話,便輕身自窗口飛出,不見了人影。
夏景伸長而立,看著打開的窗子怔了怔。走出帳子,來到窗前看著那一朵掉了一花瓣的水仙,緩緩閉上眼楮,呼吸清淺舒緩。
此時月光明亮,傾灑在他的身上,反射出點點皎光,仿若月桂飄雪,靜淡沉靜。
他的手指緩緩撫上淨亮的窗台,嘴角微抿。
朋友……麼?
……
沐染越過房檐,走出羅雲軒,腳步放慢了下來,看著皎皎明月嘆了一口氣。眉眼之間再不見一絲的笑意,而是涼涼的,靜靜的孤寂與苦澀。
這世間……真的有那麼多偶然嗎?無論是夏景還是她,即便曾經想要放下一切卻總是有那麼一個人那麼一件事牽扯著如何也正月兌不開。而處于他們如此身份也不得不做那麼一些保護自己的事情吧…而所做的一切除了自己都不能為人所知。
在世人人人嫉羨的那份驕傲與尊貴之上,只有那透骨的冷清與孤寂。諸不知他們真正想要的也不過那平常的幸福罷了……
沐染走著走著,也不知走到了何處,一陣清香飄入鼻中,如此熟悉…。
偏頭看去長廊之外,只見月光之下滿眼盡是的茉莉花潔白如雪,潤如暖玉,燦若星辰,花瓣在柔軟的晚風中微微顫動,純然而美好。
沐染一時有些恍惚,看著這些開的極好的花兒,忽而眼中有些氤氳,似乎眼中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想要流出來。
茉莉雪白,皎皎如月……沐染的心髒忽的微痛,手顫抖著不由自主地撫上胸口。
為什麼,為什麼想要流淚,……為什麼心…會痛?
沐染看著茉莉怔怔然,忽而她的腦中似乎有什麼想要噴薄而出,悶得極為難受。她撫上胸口抓著衣襟的手放開,雙手轉而抱住頭,眉頭緊皺,似是一團火一般侵襲後腦,帶著近乎毀天滅地,山洪崩發的灼熱。那種痛…直入骨髓。
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深深藏在一個上了鎖的空間中,她想要那里的東西!卻如何也抓不主,打不開……
好痛……頭仿佛要裂開了!沐染抱著頭的手猛地收緊,緊緊抓住頭發,珠釵落地,頭發散落開來,月光透過發絲,碎了一地。
身上淡淡的靈氣一瞬間散發出來,隨後消失不見。
沐染的意識在疼痛之中愈發的模糊不清,身子也微微顫動幾乎站不住腳。她咬著牙依著柱子站著不讓自己倒下。
為何會這樣?她支著身子用力抬起一只眼皮看向月亮。原來,今日……是滿月……
疼痛似乎幾近麻木,沐染抓住頭發的手僵直住,再也支撐不住向一側倒去。
一雙溫涼的手接過沐染的雙臂,清雅如雪蓮的香氣將沐染包圍。她的身子落入一個不算寬厚,卻極為溫暖的懷抱。那雙手將她抓著頭發的手慢慢掰開,握到手中。
這樣的感覺再也熟悉不過……沐染腦中忽的閃過什麼,還來不及觸模的住便一閃而過。她嘴唇微動,聲音細微清淺。
「南…瑾。」兩個字說完,便徹底沒了意識。
抱著她的那人的手忽的一僵,指尖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