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刀 以前發在貼吧的短文《假如》

作者 ︰ 清誠

"求你了,大美女!"

張以一種興奮中摻雜幾許急切的表情向我請求。

說實話,一向強勢的她並不適合做出這種表情。

我一臉挫敗的端起一杯水,熱氣肆無忌憚的在空無一人的宿舍升騰回旋,一貫平淡的語氣中也稍帶了些無奈:"我真的不適合"

我是真的不適合,所有有關拒絕張的話也並不是虛言,我家存折邊上的那份五年前的Xing別矯正手術單可以證明這一切。

張還在不死心的游說著我。我從她滔滔不絕的嘴里看到了她身為學生會長的實力。但是你要我一個連女生生活都沒有適應的人,怎麼能演好一個舞台上的女人?

"這部話劇女主角,校里呼聲最高的就是你。多少人在等你出演你知道麼?學生會為了爭取到這麼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話劇有多不容易你知道麼?你如果不演以後在T大學生會會寸步難行的你知道麼?"

張"啪"的一聲摔在我面前一疊紙,漸漸恢復了一貫的強勢。

"就是你了!"

擲地有聲的響亮。

我把目光穩定到那紙上,發現那是入學時上交的高中成長檔案。它詳細記錄了我人生十九年來,唯一一次以女主角的身份,排演這出話劇的成功經歷。

在這個離七夕文藝匯演很近的今天,文藝部以促進校園愛情事業為名,決定奉獻那出有關愛情的話劇。

我眉眼低淺的沉默會兒,然後說:「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張眉眼彎彎的笑著,一貫強勢中,沒有透露任何余地。

一、你的長夏

真的是在許多年前了。

當時的你,做過手術已經有一段時間。為了能在舉目無親的世界上繼續堅強的活下去,你不得不收拾情緒的面對生活和學習。你的學習一向不錯,只有生活在你x ng別轉換後才開始一團亂麻。

你要溶入生活,你要適應角s 。

帶著心理治療師的話,你輾轉了幾個學校,最後終于在一個並不如何出名的高中站穩了腳。然後就像不知如何拒絕別人的請求一樣,你接受了這場話劇的演出。

那時候任務排的很緊,導演拜托你做說客,將你的同桌也一同拉下水。你與他相處一直都還挺客氣,吞吐半天的也終于將話說給了他听。然後你就看到他皺著眉,停了一會才說:"我考慮考慮。"

他真的是考慮了一天才給了你答復。在這之前,你一直都不太相信能夠這麼快的以新身份找到一個為自己兩肋插刀的哥們。他答應演出的時候,周圍有人說,班草到時候多給評委笑笑,一定得最高獎

經過了兩周的磨合,演起來倒也像模像樣。你有些慶幸主角是他而並不是別的誰。不然面對不太熟悉的人,曾經的身份多少叫你有些不自然的約束。你發自內心的感謝這個兩肋插刀的好哥們,並在這排練的最後一天,你陪他一起整理道具,清掃舞台。

但就在片刻之後,大雨傾盆,重點而浪漫的是,你倆都沒有帶傘。雨聲嘩嘩打下來,傳入你耳膜的時候,你心中有種對此情此景的莫名惶恐。你想要用手機向同學求助,卻不知道要找誰才好。而他卻在四處打量,然後從那廢棄的桌子里面抽出了一把大傘,純黑s 帶著灰塵。

把它伸到雨傘下沖刷,傘面頓時淨了。撐開後傘骨是斷的,但明顯能用。他挑挑眉毛,笑著說走吧。那笑容頗有幾分得意。

你們小心的擠在一張傘下,書包反背,肩膀緊挨。地面並不如理想的那樣平整,積水處處,你不小心踏在一塊活動的磚塊上,差點摔倒,他眼急手快,一把拉住你的左手腕,低聲喊你的名字,說小心點,這傘其實不大。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些特殊的悅耳低沉,然後似乎有些猶豫,腕上的手輕輕一松。

平r 里自在的相處,這次仿佛全都中了邪。雨水在風中象是瘋了一樣的落,帶有很重的ch o濕打在你們身上,忽然有一道銀光劃亮了整個天地,然後雷聲滾滾如不能止息的炮火,來回不休,無處躲避。

到傳達室,與里面的老師借了傘,他抱怨著挽起濕掉的褲腿,微笑與你告別。

路燈亮了起來,周圍卻只能看見雨幕。他撐著那把舊傘的背影,就是在這樣灰白的雨幕中漸漸模糊。你拿著那把仿佛還留有他手心溫度的好傘,一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每當此時你都會想起,他的手心未免太過溫暖了。

二、永不

還是那件事,它糾纏你甚久,無法擺月兌。

體育課的時候,你們請假排練,其實就是坐在教室里閑聊。兩三句的功夫就將話題引到了劇本之外的,各自的愛情觀上。最後他承認他有暗戀對象。

"連名字都告訴你,那就不叫暗戀對象了。"

他挑挑眉:"暗戀就是誰都不能告訴。"

你頗為贊同,好奇心轉到另一方面,問他暗戀是什麼感覺。他沒說話,只是轉動手里那支可憐的筆。就在你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你听到他說,為什麼不自己試試?

熱風回灌,你忽然間張口結舌,無法說出話來。

他並沒有等你的回答,只看向窗外,說,試試吧,挺刺激的。

于是你回答的異常堅決:"不試!"

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忍不住回憶過去的你發現,他那時就像一個沙場的將軍,擅長刀劍,縱橫疆場。而你自閉怯步,就像一個只會火炮的冒失軍官,計算錯方位,一聲今下後徒然看著炮火呼嘯,揚起漫天塵土,淹沒了他的刀與劍。

他搖搖頭,起身的時候踫了下桌子,誆當作響,仿佛生氣。過去把窗開到最大,然後撐窗探頭向外看,頭發隨風晃動:"不試試怎麼知道刺不刺激?"

他擅長偽裝,你擅長忽視,他能隨心所y 的講出各式含糊的的話,假也說成真的。你能嬉笑怒罵地說出各種話,真的也說成假.所以很多時候你們相互依賴,卻又比陌生人懷有更深的隔閡。極少數的,有幾個瞬間你們能恰好的發現彼此,真假終于相對。

三、調零

那次排練安排在禮堂,六點到七點半。提前二十分鐘你去教室拿劇本。去食堂吃飯的人都還沒有回來,教室空蕩蕩的,你清楚看到了他趴在靠窗的桌子上沉沉睡著,每一個姿勢都透著疲憊。夕陽燦爛的光從窗口斜下,將鋪導書課本的y n影拉得曲折如畫。你對著這畫面看了片刻,忽然轉身離開。

在走廊上,你掏出手機來,看著上面的數字跳動,那種心跳停滯頭腦空白的感覺,仿佛就是你人生最可怖的一次體驗。你有些委屈,又不知所措,更有隱隱的羞恥。你無法問為什麼,也無法為自己辯解,總之如此。

穩穩神,你重新向教室走去,在拐角你與他迎面相遇,差點撞到。他看到你微帶驚慌的表情,得意的一揮手里的東西:"劇本拿出來了。"

你點點頭,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話劇之後,你開始刻意與他保持距離。那天下午,他坐到你身邊的座位,說:"那個…你非要知道我暗戀的是誰對吧?"

你笑了笑,覺得這話沒頭沒腦:"什麼?"他抬起眼楮的時候,你忽然意識到你們此刻無比接近。這個距離對你而言自然是無比的陌生,連同他的臉也一起陌生起來。窗口斜透而出的光照下,模糊了表情。你只覺得胸口一滯,有點喘不上氣,于是就干脆摒住了呼吸。

"你最近感覺不大對。"他快速的笑了一下,而你也在這笑容里掙月兌出來,也笑著,然後抱怨鋪天蓋地的作業。

那天晚上,你回想他說的每一句話。你清楚那些答案的意義。之後一切如常,從始至終你們都是最好的朋友,也或許沒有最好,只是朋友。

高考最後一科,送考老師對走出考場的你喊:"畢業了,你們可以戀愛了!"周圍人的哄笑聲中,你莫名心虛。看到他飛快的瞥了你一眼,猶豫著揮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你至今不知道他暗戀的是誰,你討厭自作多情,卻又清晰記得所有細節。你想祈禱,卻又不知道該為何事而盼望。你記得你當時想喊住他,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若干年後,你只在群發短信的時候選中他的名字,平r 里終究還是不在熟悉。听說他開始了第四段戀情,那是他的生活。你的生活也在繼續。T大自習室坐在你旁邊的人,終于小心翼翼的詢問,以後能否一直幫你帶早餐。

話劇謝幕的時候,全場燈光忽然全滅了,黑暗中,我听到觀眾整齊的低聲驚呼,然後是志願者們奔走維持秩序的聲音。

我憑著記憶一路走回了後台,听到張維持秩序的聲音就走過去,抓住她的手腕:"張,這是什麼?最後的壓軸驚喜?"明知不是的調侃她。

"似乎是電路出了問題,那個誰,叫上合唱團,忽視一切客觀阻礙繼續進行!"

黑暗中,張的低笑傳來:"我這英明的決定還會受到表揚也說不定。"

張掙月兌了我的手,黑暗中四處都是維持秩序的聲音,忽而有歌聲傳來,想起這場話劇的最後,還有一個結束歌曲。

沒有伴奏的聲音在黑暗中越來越響,竟有了幾分激昂。

"最初的愛越像火焰

最後越會被風熄滅

有時候真話太過尖銳

有人只好說著謊言"

我踩在木質的地板上,這黑暗的到來,給了我感官上別處的敏銳。掌聲傳來的瞬間,我竟看見了那r 傾盆而下的大雨,大雨中的兩個人合打一把傘,小心翼翼的在積水間行走,把整個夏天都留在了背後。

雨幕模糊一切,ch o濕無可躲避,夏季應有的酷熱都在這其中冷卻,冷卻在那場急驟的盛宴。

此時此刻,你終于知道被自己等待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然而塵埃覆蓋了那些等待。

"假如時光倒流,我能做什麼?

找你沒說的,卻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會怪我恨我,或感動"

記憶中的水汽就這樣兀然的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然後電閃雷鳴的重新遠去。

我把臉埋在掌心,許久,還是沒有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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