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听著頭頂甲板之上忽然響起的一陣或輕或重的落腳聲,靜坐于船室內的蘇辰,微皺了皺眉,閃爍于眉心地殊印記,隨之消失不見。
外面天剛明,寧藍釵正在進行演武練功的修行。
黎明破曉,旭日初升之際,向來是武者以演武練功修煉的最佳時段。
但蘇辰所用的召星粹體法,卻只適合在夜間進行修煉,白天雖能施展,但效果奇差。
如今已是貨船駛出雒山碼頭的第三天。
過去兩天,蘇辰大多數時候都呆在船室內,偶與寧藍釵相遇,卻也沒有任何交談,儼然就像兩個陌生人,倒是讓船上其他人看著都感覺很是奇怪。
在晃蕩的船室內修煉了整晚,蘇辰也是頗感胸悶,干脆起身走出了船室,準備去往外面透透風。
走出船艙,蘇辰剛剛在甲板上冒出個腦袋,一陣勁風頓時迎面而來。
「啪」
蘇辰抓住踢來的飛腳,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放開我!」
寧藍釵居高臨下的冷著臉道,使盡抽動被蘇辰抓住的腿。
哪想,她剛動力,蘇辰竟也是同時就松了手,悴不及防,猛的向後倒了去。
蘇辰有些意外,他並非故意使壞,見狀急忙又伸出手抓了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抓到寧藍釵的腳,一把扯到了褲腿上。
「嘶拉——」
一聲布裂。
蘇辰拿著半截褲腿,無言以對。
一跌坐在地上的寧藍釵,看著自己于外的白腿,瞪大了眸子,旋即臉色寒若冰霜,騰地跳了起來,眸子里一片殺氣的咬牙問道︰「你故意的?」
蘇辰走到甲板上,想解釋,卻不知怎講。
「……你等著!」
寧藍釵惡狠狠的丟下一句話,光著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腿,飛快的跑進了船艙。
連續兩天沒任何交流,頭一次對話卻是這種結果,蘇辰也是很無奈。
不過,幸虧只是扯掉了一截褲腿,若是整條褲子都扒拉下來,這事恐怕就沒那麼容易收場了。
這麼想,蘇辰倒是覺得很慶幸,並迅速將這種小事拋之腦後,走到船邊,舉目朝前方望了去。
貨船正揚帆逆水而上,前方江面波光粼粼,兩側青山起伏,從背後刮來的風,吹著船帆「呼呼」鼓動,猶如一只無形的大手,在使盡推著貨船朝前行進。
獨自站了一會兒,看著兩岸近乎一成不變的景色,蘇辰意興闌珊,轉身便準備返回船室。
就在這時,蘇辰余光里忽然看見,遠方原本空蕩蕩的江面盡頭,冒出一艘體積不小的船舶。
下意識的辨識了一下,發現是一艘三桅帆船,應不是客船,甲板上堆著大量貨箱,風帆收攏,正順江而下,速度相當快的行來。
多看了兩眼,蘇辰便收回了視線,轉身走向了船艙入口。
然而,剛走出沒幾步,蘇辰眉頭略鎖,重新望向了那艘貨船。
貨船越來越近,很快,雙方距離便只剩下百丈。
這時,蘇辰忽然瞧見,在貨船的船頭處,一名身穿白袍的青年迎風而立,後方則還站了一個光頭的壯漢。
青年的身周,正不斷回蕩著靈力的波動。
靈力,此乃達到引境期之後的法道術者,施展玄法的依憑。
法道修魂聚靈,魂為魂元,靈則為靈力。
玄法的施展,必須消耗靈力,而在施法時,術者身周亦會出現特殊的波動。
這種波動,普通人是無法感應到的,只有當魂元強到一定程度,才能有所感覺。
蘇辰此今的武道修為雖低,但因是魂附新生,魂元強度非常高,幾乎達到了法道第七境的玄宗所擁有的程度,因此,以自身為中心,方圓兩百丈的範圍內,任何一名第六境「圓境」的術師,一旦施展玄法,他都能提前有所感應,並且能通過靈力波動的強度,大概判斷出對方的修為高低。
因為,施展的玄法越強,靈力波動越劇烈,而越強的玄法,需要消耗的靈力也越多。
來船上的白袍青年為何在此時施展玄法,又意欲何為,蘇辰不知道,但出于謹慎,他還是急忙向船艙入口跑去,畢竟行李還在船室里,早作準備,也能避免真出現變故時,慌亂中逃生而丟了行李。
蘇辰剛跑進船艙,正好踫上已換了身衣裙的寧藍釵。
瞧見蘇辰,寧藍釵自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要找蘇辰算賬,喝道︰「你給我站住!」
這種時候,蘇辰哪里還有閑工夫理會寧藍釵,閃身避過,徑直跑進休息的船室。
「還想跑!我看你能跑哪里去!」
寧藍釵憤然的追了過來,然而,就當她剛進船室時,腳下突然猛地一震。
「轟——」
船外傳來一聲炸響。
剎那間,整條船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寧藍釵只覺得視線迅速傾斜,身體不受控制的豁然倒向了一邊。
一只手抓住了寧藍釵的胳膊。
「別亂動!」
耳旁傳來蘇辰的話語,寧藍釵還沒回過神,又听「砰」的一聲重響,腦側「呼」的刮來一陣冷風。
寧藍釵偏頭望去,卻見是蘇辰一腳踹爛了船室艙板。
「砰!啪!」
蘇辰飛速的連踹幾腳,砸出個足夠大的窟窿,二話不說,拽著寧藍釵的胳膊,從破開的洞口,縱身跳下。
「噗通!」
墜入冰涼的江水,嗆了口水,被蘇辰拖著浮出江面後,寧藍釵渾渾噩噩的朝貨船望去。
這一望,寧藍釵怔住了。
貨船上正是濃煙四起。
「呼——」
一團赤紅的火球自空中飛來,「 」的撞在桅桿上,濺開的火焰簡直似燃燒的滾油,落在哪里就騰起一片火光,揚起的風帆,也幾乎瞬間就被熊熊的烈焰吞噬。
「啊——」
燃燒的火焰聲中,一聲聲慘叫,格外刺耳,寧藍釵雖是看不見甲板上的情景,腦中卻是浮現出了,那些船員觸火而燃,化作火人,驚恐奔向船邊的恐怖畫面。
事實也卻如此。
在被蘇辰拉著,順流遠去之時,寧藍釵看見了一個個的船員,似從貨船上丟下的火炬跳下江河……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寧藍釵懵了。
「溜了兩條小魚麼?」
三桅帆船的船頭,白袍青年遠望著逃去的蘇辰和寧藍釵,眯了眯眼。
「凝境期施展玄法,果然比是引境快了很多。」
一番自語,白袍青年轉身而去,同時道︰「也別浪費了,派人過去那船上值錢的貨物轉過來。」
「嘿嘿,這是當然。」
光頭壯漢咧嘴笑道,也急忙去招呼手下,準備登船劫貨。
「再行一日便進溧陽郡了,距河朔郡倒是不遠,儒元曾領命去了寒霜城,不知如今還在不在……」
一邊往船艙走去,白袍青年一邊喃喃自語著。
「嘩啦……」
江邊淺灘,蘇辰拉著渾渾噩噩的寧藍釵從水里走上了岸。
遙望著那已貼近貨船,明顯在準備劫貨的三桅帆船,蘇辰目光有些冷峻。
施展玄法的術者,至少也在凝境初期。
凝境,法道第三境,踏入此境的術者,靈力已然能夠支撐其遠距施展諸多毀壞力極強的高深玄法,實力遠非在靖安府大門外踫上的那名引境期的青年術者能比,他根本沒有能力與之抗衡。
被蘇辰放開,渾身癱軟坐在地上的寧藍釵,仰起頭,面色蒼白的看著蘇辰問道︰「你……早知船會被襲擊?」
蘇辰點了點頭。
寧藍釵眸光頓然發生變化,怒不可遏的質問道︰「那你為何不通知其他人?你若早些說出來,他們就不會死!你怎能如此冷血!竟自顧著自己保命,全然不管他人死活!」
說到這里,寧藍釵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若是不跟來,你也一樣不會救我吧?我真是看錯你了!你滾!我再不想看見你!」
蘇辰眉頭微皺的看了寧藍釵一眼。
寧藍釵冷笑質問道︰「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說的沒錯。」
蘇辰回頭望著流去的江水,目光平靜的道︰「你若不跟來,我應該也不會去救你。」
方才發生的一切太快太突然,蘇辰哪里有暇顧及他人,但他不想解釋,也沒有必要解釋。
「你倒真夠坦誠!」
寧藍釵恨恨的道,然後吃力的站了起來,面無表情道︰「你雖救了我,但這並非我所願,所以休想我會報答你!你不走,我自己走,但求你不要再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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