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月 第十章告發

作者 ︰ 藍思塵

()腦袋上滿是燎泡,用涂了藥膏的纏布把頭一包,二公子秦永祿還是疼得直哼哼。若是在自己家里,那個不知輕重的醫生早就被他罵個狗血噴頭了。但是這里給他包扎的醫士是簡家的,簡家都是武人子弟,平日少不了要受傷的,醫士也不需多麼用心,粗手粗腳的,哪需要伺候秦永祿這麼個富家少爺?更可氣的是听說這犢子還敢調戲自家小姐,沒看見老爺一張臉在堂上都陰晴不定的麼?吃秦永祿瞪了幾眼之後,醫士也不惱,只是手上稍稍用力,讓這個廢物再吱歪狼嚎一通,這才在心里啐他一口,退了下去。

簡葉正听著秦永祿在那里申吟著,自己卻是一言不發。他剛剛听自己的女兒怒氣沖沖地給自己講了一遍發生了什麼,盡管這丫頭所說的大部分都是偏向她自己,而把錯誤都推到了秦永祿的身上。簡葉正听得出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對這個秦二公子充滿了火氣。敢調戲自己的女兒?別說被熱水燙成豬頭了,就是再挨玉卿一頓狠揍他都嫌輕!成沒成功且不說,只要敢動這個念頭,打折他的腿都不為過!

如果不是秦永祿這個秦家嫡子,換做別人,簡葉正就已經這麼做了!

強自把怒火壓了下去,畢竟對方就算再不中用,也是世交的晚輩,看在秦家的份上也不能為難他,還是得好生招待著。

廳旁還站著幾個人,大少爺簡承安領頭,身後站著幾個弟子,張二牛那貨色也在里面。演武場離內院那道竹廊並不遠,听到秦永祿那撕心裂肺的慘叫之後,簡承安就帶著幾個弟子奔了過去。當然,其時小啞兒早已經逃之夭夭了,只剩下仍在地上打滾兒的秦永祿和站在一邊的姐姐簡玉卿。

幾人把秦永祿抬了回來,還找來醫士為他診治那些駭人的燎泡。雖然看不上秦永祿,但是他這副樣子也忒慘了一些,簡承安原本還以為是姐姐下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後來听姐姐哭哭啼啼地說是這混蛋敢調戲她,簡承安當場就怒了!

他才不管姐姐現在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反倒是秦二公子被燙成了豬頭。他也和父親一般的想法,認為只要敢對姐姐起不好心思的人,都應該往死里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父親坐在堂前,他早就沖上去再對著秦永祿猛踹幾腳泄氣了。只是現在那眼珠子里面也盡是怒意,冷冷地看著秦永祿,不知在心里殺了他多少遍。

「唉,沒想到賢佷居然遭此大難,實在是我簡家教女無方,御下不嚴,令某顏面無光啊。依我之見,不如由我簡家遣人將二公子護送回去。待我好好管教小女一番,來日必當登門謝罪,賢佷以為如何?」

這話就是赤*果果的逐客令了。簡葉正滿心希望秦二公子能夠听清楚,听明白些,讓他知道他在這里不受歡迎。如果這個秦二公子是個要臉皮的人,被人家閨女上堂來告了狀,說被自己調戲了,別說燙的滿頭包,就是腦袋被切下來半個也得忍著。沒看見周圍的人都對自己面色不善麼?

簡老爺心里不爽快。這要是自己以前闖蕩江湖的時候,一聲「賊子敢爾!」這就沖上去砍了這豎子無賴的腦袋。可是現在不行了,盡管現在怎麼看這小子怎麼不順眼,他還是得客客氣氣地說好話,把人家送走。

但是秦二公子卻沒有領情。

「世伯,此非玉卿妹子之過,乃是小佷孟浪了。但是那個雜役小子,下手恁得狠毒!還望世伯重重處罰,給小佷一個交代!」

秦二公子雖然覺得自己丟人,但是他心里也有一股子氣下不去,認為自己不過是踫了一下人家姑娘的小手,也不至于遭此大罪,這種疼痛他打小就沒嘗過,不然哪里會養成這麼一個紈褲?惹不起簡玉卿,找個下人來,好歹把氣出了,也不算太難看。

簡葉正的臉色沉了下來。

看一個人順眼的時候,人家說好話那叫客氣,說壞話叫指教,就算罵人,那也是快人快語;而看不順眼的時候,說好話叫巴結,說難听話就是不要命了!秦永祿幾句話听在他耳朵里卻是惹火三分!玉卿沒錯,當然沒錯,還用你說?!給你一個交代?你一個無賴小兒也敢威脅老夫?我簡家的人憑什麼給你交代?!

秦永祿不過三句話,被簡老爺理解起來卻就是三次侮辱。簡葉正就氣要往桌子上一拍,讓這個無賴子帶上那些禮物滾出去。但是手剛剛抬起,卻又硬生生壓了下來。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縱橫世間,逍遙快意的游俠了,自己是一位家主,要為整個世家考慮,萬萬不可意氣用事。他搞不清楚,秦二公子現在的表現是一個紈褲公子,听傳聞說他也是一個孟浪小兒,和街頭潑皮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身份要高貴一些,更有錢一些。但是既為世家子弟,再怎樣也應該听出來自己此刻的憤怒了吧?他居然不惜惹得自己動怒,是他自己有這份膽子,還是出自秦家的授意,故意想要舀捏自己?

簡葉正不可謂不聰明,不然的話他就不會在北原這處民風彪悍的地域扎根下來,承受了十幾年的壓力,為簡家奠下世家之基了。這十幾年來,他與古老世家斗,與北疆的胡人斗,與官府斗,還要與一些當年結下梁子的尋仇之人斗,活得辛苦,心思也多。但越是聰明的人,也就越容易把事情往復雜了想。他此刻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反而很有可能!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答應秦永祿的要求。略略思忖一下之後,簡葉正答道︰「賢佷說的正是,無論如何,出了這種事情,我簡家對賢佷總要有個交代才是。可惜簡家僕役眾多,尤其過幾日就要去往關中一行,還有不少是臨時招來的短工。縱使某有心要找,怕是那小人早已逃走,費時費力,還耽誤了賢佷傷體痊愈,有些不值啊。」

簡玉卿剛才哭訴的時候,只說是一個提著水桶和銅壺的小子,想來秦永祿當時被燙得滿地打滾,也沒有工夫去注意那小子相貌。但簡葉正這麼說,推托之意還是甚重。其實只要有心查問,只要找水房的老丁叔過來,由他指認便是。只是這番話撂下,若秦永祿還是听不明白,那就真的愚不可及了!

簡承安也暗自點頭。因為姐姐簡玉卿剛才哭訴的時候,添油加醋,改了不少事實。她把那個雜役說成是見了自己受欺負,便一片忠心上前救主的好小子。旁人信不信是兩說,但是僅僅听了這樣的說法,就不得不對那個小子產生好感。相比起這拈花惹草的紈褲,一片忠心的家奴反而更讓人稱贊。簡承安寧願父親駁了秦家的面子,也不想他做出令人齒寒之事。

誰料,就在這時,旁邊的王二牛卻一臉大義地說道︰

「老爺,弟子知道那人是誰!」

還不等簡葉正和簡承安兩人反應過來,那秦永祿當先吼道︰「說!」

「不可胡言!」簡承安大皺眉頭,「你是隨我一起到了竹廊,當時那小子早已走月兌,你又是如何得知?若是胡言亂語,污蔑他人,必是要遭家法的!」

「弟子不敢胡言!」王二牛興奮地喊道,「少爺,您可還記得之前有個提桶的小雜役站在演武場門口偷窺?弟子認得那小子,那是外院的雜役,名叫小啞兒!往秦公子頭上澆熱水的人也提著一個茶桶,必定是他!」

簡葉正的臉黑了下來。

如果說本來,他還有推托的余地,但有這麼個笨蛋弟子多嘴,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好說不處置了。那個傻瓜弟子還在那里笑嘻嘻地咧著嘴,就好像他舉報有功一樣。簡葉正的兩條眉毛都快觸到了一起,他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老柳,你去外院把那個小子帶過來!承安,帶上其余弟子回演武場里去,這里沒你們的事了!」

柳管事匆匆就出了主廳。簡承安面上不太好看,也帶著一眾弟子走了出去。方才走出主廳沒多遠,他站住腳步,不等一臉諂媚的王二牛湊上來,他先厲聲說道︰

「從明日起,一月之內,就由你每天早晚清掃演武場!只有你一人!若有一天打掃不干淨,立即給我滾出簡家!」

說罷,理都不理已經愣住了的王二牛,這就繼續往演武場走去。身後跟著的弟子,聰明的懂得少爺是什麼心思,憐憫地看他一眼;愚笨的這時候雖然沒明白過來,卻也知道王二牛不招人待見了,同樣是不理他。

王二牛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怎麼也不明白,自己幫秦家的貴公子逮住了那做惡事的小子,老爺和少爺不把自己嘉獎一番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處罰,自己到底是犯了哪門子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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