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風雲 第六十七章聚斂

作者 ︰ 克里斯韋伯

()听到吳穆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周平頓時一陣惡寒,可臉上還要強擠出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樣,那樣子就別說有多奇怪了。這時張嘉禾解釋了起來︰原來這吳穆吳公公本是提舉京東路鄆州、密州、齊州、濟州四州括田所事,這幾州都位于梁山泊周圍,宋江起事之後,梁山泊內盜賊四起,將他設置的不少稅卡搗毀,稅吏也殺了不少。這樣一來,這位吳公公的稅收進度自然受到了很大的印象。如果拋開對當時北宋的惡劣影響來看,那位楊太傅對自己手下的獎懲激勵機制是非常先進的,比如向他提出建立括田所建議的那位杜公才便因為獻策而被擢升至觀察使的高官,觀察使是北宋當時正任官的一種,這種官職不列入常規的磨堪序列,無法通過資歷累計得到,原本是用來獎勵邊境立功之人,極為難得。素來有「貴品」之說,一般都是頒給宗室、重臣,俸祿極為優厚。而那杜公才本來不過是個胥吏,這在當時絕對是一件震驚天下的事。而吳穆為了得到這個大有油水和機會的差遣付出了很多,由此不難想象他有多麼迫切的重新開始征稅,彌補失去的時間和損失。

「那下官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呢?莫非要下官派人去幫助公公設卡收稅?」周平不解的問道。

「那就不必勞煩監押了!」吳穆笑道︰「設卡收稅可是大有油水的,要做這等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只是那梁山泊民風彪悍,雖然宋江已經誅殺,但其他盜匪還有不少,這就須得依仗監押之力呀!」

「感情是要我來當你的狗腿子呀!」周平這才反應了過來,不過既然自己已經當了封建王朝的武官,那麼鎮壓農民起義就是自己不容推卸的責任,想到這里,周平笑道︰「這有何難,只需韓相公說句話,在下自然出兵!」

周平話音剛落,吳穆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隨即這太監便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一旁的張嘉禾趕忙低聲道︰「賢弟,你這話可就說的差了。」

「差了?」周平一愣,問道︰「韓相公才是知濟州州軍事,沒有他的應允,我豈能擅自調兵?」

「哎!賢弟你糊涂呀,要是吳公公能夠讓韓相公開口,還來找你作甚?」

「啊?」周平頓時糊涂了,感情韓肖冑還會反對去剿滅梁山泊的盜賊?他不是剛剛讓自己去招安了宋江嗎?听了張嘉禾一番解釋後,周平才慢慢明白了過來。原來在古代中國,皇帝本身是有雙重身份的,他即是整個國家的元首也是一個自然人。當他作為國家元首的時候,他與以儒家士大夫為主體的官僚階層在絕大部分事情上是一致的,但在作為一個自然人的時候卻往往會有著尖銳的矛盾。比如天子往往在征收田稅、口賦等正稅的同時,還希望通過各種雜稅、厘金等方式獲得更多的財富以滿足戰爭、大規模工程以及自身奢侈**的需要。而官僚在這個時候,往往就出于確保帝國長治久安的立場出發,對皇權這種額外的征索采取消極對抗、抵制甚至抗議的態度,這在中國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這也是宋徽宗派出宦官或者「幸進之徒」而不是通過正統的士大夫官僚來聚斂錢財。

像韓肖冑這樣受過良好儒家教育的士大夫官僚會千方百計的鎮壓對國家統治和秩序造成嚴重威脅的宋**寇,但是對梁山泊那種群眾自發性的反抗括田所的態度就曖昧多了。畢竟以他的眼光,不難看出西城括田所這種殺雞取卵式的聚斂也許在短時間內能夠獲取大筆的錢財,但卻嚴重的破壞了社會和國家的正常秩序,造成的後果是極其深遠的。這種觀點在儒家的經典《大學》中有鮮明的體現︰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于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其大意如下︰孟獻子說︰「養了四匹馬拉車的士大夫之家,就不需再去養雞養豬;祭祀用冰的卿大夫家,就不要再去養牛羊;擁有一百輛兵車的諸侯之家,就不要去收留

搜刮民財的家臣。與其有搜刮民財的家臣,不如有偷盜東西的家臣。一個國家不應該以財貨為利益,而應該以仁義為利益。做了國君卻還一心想著聚斂財貸,這必然是有小人在誘導,而那國君還以為這些小人是好人,讓他們去處理國家大事,結果是天災**一齊降臨。這時雖有賢能的人,卻也沒有辦法挽救了。所以一個國家不應該以財貨為利益,而應該以仁義為利益。這種說法在市場經濟盛行的今天也許讓我們覺得迂腐,但仔細一想也有他的道理,古時候生產力不夠發達,如果天子太看重錢財,那麼官吏們必然會大肆搜刮,那麼百姓無法生存要麼起來反抗,要麼被外敵入侵,結果國家滅亡天子又再多錢又有什麼用呢?所以統治階級中比較有遠見的分子普遍主張節制自己過分的**,以保證自己的長遠利益。其實今天也有類似的觀點,比如不可以唯「gdp」論,今上「要當官就別發財,要發財就別當官」的說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這種情況下,吳穆想要從韓肖冑那邊得到支持就很困難了,畢竟像韓肖冑不是一般的寒士出身,就算是以楊戩這等深受徽宗寵信的內臣,也不會輕易與其為敵。而韓肖冑不發話,身為濟州兵馬監押的薛良臣肯定也不會答應。宋江這股雖然被招安,但梁山泊內還有不少其他的盜賊,吳穆手下的那些稅吏們面對漁民農民時倒是如狼似虎,但面對拿起刀槍的盜匪水賊就望而卻步了,這也是他為什麼要來找周平的原因。

听了張嘉禾這一番解釋,周平總算弄明白了事情原委。這時吳穆轉過身來,拍著自己的胸脯尖聲道︰「周監押,咱家是個爽快人,只要你幫我將這樁事解決了,三年之內,定然讓你一身緋袍(宋代武官六品以上可以穿緋袍)!」

「這個!」周平不由得苦笑起來,吳穆拋出來的這塊蛋糕不可謂不大,果然從古至今都是投靠奸臣比較爽,怪不得有那麼多奸臣爪牙。但三年後金兵說不定就打過來了,那時自己也沒本事吃這塊蛋糕呀。想到這里,周平向吳穆抱拳唱了個肥喏︰「多謝公公提攜,只是在下也是韓相公的屬官,手下是國家經制之兵,礙難從命!」

「這個用不著賢弟擔心!」張嘉禾笑道︰「我都已經替賢弟想好了!」說罷張嘉禾解釋了起來,原來吳穆有感于手頭沒有兵丁面對梁山泊中的水賊,便決定借助朝中的關系,在梁山上設立一個軍寨,然後利用這個水寨中的將佐來幫自己鎮壓場面,但自己手頭上畢竟沒有得力的人手,于是才想要拉攏周平。

周平猶豫了一下,低聲答道︰「吳公公,在下受韓相公大恩,恐怕無法接受你的好意。不過我有個兩全的法子。哪天吳公公駕臨衙門,我將手下壯士盡數叫來,讓吳公公挑選,只要看中了便盡數帶走。」

吳穆听了略有不快,但畢竟也達到了自己此行的大部分目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拱手道︰「咱家領了監押這個人情了,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來叨擾監押了。」

看著張、吳兩人離去的背影,周平這才松了一口氣,只覺得喉嚨干澀的很,他隨手撿起地上的酒杯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酒,一飲而盡。

「阿平!」

周平轉過頭來,只見薛良臣站在自己身後,正用憂慮的目光看著自己。

「郎君!」周平趕忙舉起手中酒壺給薛良臣也倒了一杯酒,苦笑道︰「張嘉禾領著那個姓吳的太監過來說了半天話,渴得慌!」

「是說讓你幫他們對付梁山里的水賊的事情吧!」薛良臣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相公的意思是不能應這個茬。唉!花石綱、括田所,這幾樁事情沾到一點皮便是家破人亡,豈不是逼民為盜?難道官府還能將百姓盡數拿了?今上乃是英睿之人,怎麼連這麼簡單道理都不明白呢?」

「因為趙佶是個偏科十分嚴重的大混蛋,丫除了政治以外其他樣樣都是九十五分以上,偏偏他的職業是皇帝。」周平月復誹道,表面上卻只能答道︰「想必是有奸臣蒙蔽天聰,以此為亂!」

薛良臣用力的點了點頭,沉聲道︰「定是如此,只望官家早日開啟聖聰,遠小人,近君子,讓大宋百姓享得太平之福!」收藏破五千了呀,韋伯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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