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薛良玉見周平有點走神,趕忙喊了兩聲,笑道︰「莫非是想嫂子了?待小佷兒滿了周歲,便與嫂子一同搬來東京住便是了!」
「還是不要了!」周平搖了搖頭︰「我這次來東京是另有任用,只怕在這東京城里也住不了幾天,還是讓她們母子倆回安陽吧,也好有個照應!」
「嗯!大哥說的也是!」薛良玉點了點頭,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回頭一看卻看到自己的三哥薛良武正呆呆的看著街對面一家書畫坊的一輛騾轎,那騾轎裝飾的頗為華麗,車旁站著兩名粗使丫頭,幾個錦袍漢子,正扶著腰間的佩刀,正警惕的看著四周,看樣子應該是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出來游玩,隨行的護衛隨侍。
薛良玉看到兄弟的樣子,伸手在兄長眼前晃了兩下,笑道︰「三哥,你看啥看傻了?」
「老四,你莫胡鬧!」薛良武不耐煩的扯開薛良玉的手,指著那個錦衣漢子對周平道︰「將主,你看那個騾轎旁的那幾個錦衣漢子的打扮,是不是有些眼熟?」
「哦?」周平順著薛良武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細打量了一會,突然說︰「不錯,倒像是——」說到這里,周平的話語突然停住了,他已經明白薛良武說的是什麼意思,那幾個錦衣漢子的打扮與那次自己與薛良武一起來蔡家府上偶遇兩位帝姬時看到的那個御前班直一模一樣,莫非眼前這錦衣漢子也是一個御前班直?
「將主。您看那騾轎側邊也有一個‘蔡’字,應該是蔡家的女眷,又有御前班直——」薛良武說到這里,也不說了,周平听到這里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東京城中有御前班直侍衛的天家子弟雖然不多,可至少有兩掌之數;姓蔡的高官也有幾個,可這兩樣加在一起符合條件的便只有那一個人了。想到這里,周平心中不由得一陣激動,禁不住向前邁出一步。
「三哥。周大哥。你們兩個在打啥啞謎呀,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
薛良玉的聲音就好像一盆冷水澆在周平的頭上,讓他立即清醒了過來。他苦笑了一聲︰「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客棧休息吧!」
正說話間。一個婀娜的身影從店里走了出來。一名俏麗的侍女小心的扯開一張紙傘。替麗人擋開帶著塵土的北風。周平胸中突然涌起一種沖動,但他還是轉過身,對薛良玉道︰「你回去後準備一下。明天早上我們去宣撫司。」
與東京城中絕大部分貴女們一樣,茂德帝姬的生活是舒適而又無聊的,雖然她的丈夫——蔡京的第五子蔡鞗還沒有進入中樞,但北宋士大夫的豐富生活使得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伴自己的妻子。而茂德帝姬的身份又限制了她的活動範圍,只有很少的時候,比如說今天她才能借著朔望日的機會來自己喜歡的這家書畫店。當她回到騾轎中,想到又要回到那富麗堂皇而又有些無聊的府邸,不禁悠然嘆了口氣。
隨身的婢女是從宮里便跟隨茂德帝姬的,對于這位已經跟隨多年的主子的心思可謂是了如指掌,她決定立即找一個可以分散主子注意力的東西以派遣她的心情。
「娘娘,您看,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傖人,打扮的這般模樣,定然是頭一回來東京的!」婢女揭開簾幕,指著街對面的周平三人笑道。也難怪她如此譏笑,周平三人一路上風塵僕僕,又不喜修飾,都只是一身黑色直綴,腰間挎著鋼刀,馬上角弓,胡祿里滿滿當當的都是箭矢,在百余年不聞征戰之聲的汴梁城里的確頗為不相稱。
「興許是邊關軍士吧!」茂德帝姬笑了笑︰「邊士辛苦,你也莫要太刻薄了。」
「朝廷與西賊後行款十幾年了,哪來的那麼多邊士!」那婢女撇了撇嘴,道︰「再說就算是殿前班直,俺見得少了?論武藝哪個不是天下少有的,也沒那個打扮得這般模樣,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
茂德帝姬有些無奈的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婢女,對于這個陪著自己長大、出嫁的人,她有時還真拿她沒有什麼辦法,只得笑道︰「好,好,好!都是你說的有理,也不知那三人什麼時候得罪了你,惹來這番舌頭!」
騾轎中的那段小插曲自然沒有影響周平的生活,他回到住處,休息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就來到宣撫司報道,在那里周平遇到了幾個老熟人︰馬擴、至善禪師。在寒暄了幾句後,話題立刻轉到了正事——復燕戰事上來了。
「均成,以你所見,這聯絡漢官里應外合復燕之事,是否行的通?」至善在將已經的情報大概復述了一遍後,低聲問道。
周平並沒有直接回答,苦笑道︰「這等大事,恐怕不是區區幾封往來信箋便能定下來了的,那些漢官多是燕地大族,若不是有了**成的把握,是絕不會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擲的,這信箋只怕不只是給了我們大宋一家!」
「均成的意思是?」一旁的馬擴听了周平的話中有話,趕忙問道。
「依我所見,那李處溫只怕與金人也有聯絡。」
馬擴矜持的一笑,自信滿滿的答道︰「均成,你沒有與金人打過交道,以我與金人相識的經歷看,完顏阿骨打質樸剛直,一諾千金,既然已經與我大宋訂下盟約,就決計不會食言而肥。依照盟約,這燕地乃是我大宋所有,只要將此事告知漢官,想必他們也不會白費那番功夫!」
「馬世佷,我覺得均成言之有理!」至善卻搖了搖頭︰「完顏阿骨打雖說信守然諾,可他手下那些人可未必,再說——」說到這里,至善的話語卡住了,一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金人守盟,可要是大宋自己沒有踐行盟約呢?這可不是不可能發生的呀!
「二位,其實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周平看到馬擴與至善兩個人因為自己意見相左,趕忙打圓場道︰「說白了,我們這里都是空談,若是能夠出使燕京一次,與那李處溫面談一番,再做決定才是萬全之策!」
听到周平這番話,馬擴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擊掌道︰「均成兄所言正和我意,不如向趙學士進言,無論是天子還是童相,對他都極為看重,若是他同意了,便是一言而決!」
「既然如此,那便勞煩馬兄了!」周平笑道。
「國事而已,說什麼勞煩!」馬擴聞言笑道︰「對于周兄而言,不過是故地重游,到時還要請周兄引路呀!」說到這里,屋內充滿了爽朗的歡笑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是宣和四年的二月了,馬擴期待已久的出使燕京的機會終于來到了。原遼國的南京留守耶律淳將原遼皇帝耶律延禧貶為湘陰王,自己終于正式登上了帝位。作為大遼的兄弟之邦,根據禮制燕京在第一時間派出了使者通知此事。這個被北宋高層期待已久的消息就好像一塊大石頭激起了軒然大波。當然在北宋高層中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拒絕承認這一不正常的權力更迭,而以討伐逆臣為借口,準備出兵討伐燕京,奪回幽燕之地。當然無論是從集結兵力、做好戰爭準備,還是走完探詢、斥責、言論攻擊等輿論準備來看,距離戰爭的真正爆發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而在此之前,大宋的外交人員還必須走完這個規程,第一步是派出使者前往燕京,義正言辭的斥責耶律淳的悖逆行為。
東京、陳橋驛。
除了作為北宋太祖皇帝的龍興之處以外,陳橋驛還是東京汴梁北上的必經之處,也是許多宦游者的送別之所。由于馬擴即將隨趙良嗣前往代州,商議西京道郡縣的交割事宜,因此他就無法參與這次燕京之行了。在使團中只有周平、至善禪師,以及羅舍兒等幾人,他們的官方身份是使團的隨員,而實際上真正的任務是與李處溫商議內應之事。
「至善禪師!均成兄!祝你此去一路順風,立下大功而歸!」馬擴舉起酒杯大聲道。
「多謝!」周平笑著滿飲了杯中酒,他看了看意氣風發的馬擴,稍微猶豫了一下道︰「馬賢弟,金人畢竟非我族類,切不可太過相信他們了呀!」
「這個我也知道,不過立盟約以來,金人還是信守承諾的,而且以我與完顏阿骨打的相識來看,此人性格倨傲,決不屑于做那等食言而肥之事的!」
周平想了想,最後話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在他前世看過少得可憐的那點歷史書里並沒有多少對完顏阿骨打本人的性格的記載。他在暗中下定決心,不給一定要盡快拿下燕京,控制住從塞外通往華北平原的幾個隘口,不給金人南下的機會。
很快,周平與至善上了馬車,這時周平低聲問道︰「禪師,我覺得馬擴兄弟對于金人太過信任了,尤其是那個金酋完顏阿骨打,他怎麼能這麼信任對方呢?雖然我們還是盟邦,可畢竟,畢竟——」說到這里,周平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不想將胸中那些驚世駭俗的話說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