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蒙蒙的細雨從天而降,把周圍的景觀都罩進了一團濕漉漉的薄霧當中。
朱濟世發現自己默默地坐在石凳上面,心情一片陰霾,顫抖的手里還捧著一個古色古香的茶盞。
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個穿著考究的青色絲綢衣服,從正面看好像剔了個光頭,面容儒雅,眉目當中卻透出一股殺氣的中年人,在幾個身穿清朝官服的手下簇擁下,慢慢地走到朱濟世跟前,輕輕嘆了口氣。
嘩啦一聲,朱濟世手中的茶盞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打碎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恐懼和仇恨忽然從他心底涌起。
他緩緩站了起來,看著那個中年人,忽然破口大罵道︰「逆賊!明朝負了你什麼?我父子倆負了你什麼?使我有次下場?」
那中年人淡淡地開口道︰「朱慈 ,明朝並未負我,爾父子也未負我,只是亡了國,爾父是亡國之君,你是亡國之太子,還有什麼好說的?」
朱濟世冷哼一聲︰「大明不會亡!因為大明還有後人在海外,終有一日會率大軍打回來取爾狗命……」
說話間就看見這中年人把手一揮,一條繩索突然間套上了朱濟世的脖子,越勒越緊……朱濟世伸出手,像一個無助的溺水者,試圖抓住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稻草。然後一切都是徒勞……
「杰森……」
「杰森……」
一個優美而純淨,仿佛是溪澗清泉一般的聲音在喚他的英文名字。
「杰森!」
朱濟世驚醒過來,背上滿是冷汗,又濕又冷。他怔了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個狹小而溫馨的房間。
台燈昏暗的光影灑在那雙白皙的手臂上。朱濟世扭過臉,嘴角一勾,勉強露出笑容。
葉依人眨巴著透亮的大眼楮,俏皮地一笑︰「你一直在發抖,還出了好多汗,還喊叫起來……杰森,你又做那個夢了?」
朱濟世沒有作聲,只是擁緊了自己的女友。
同樣的夢境從他的中學時代就開始了。
不過那時的朱濟世還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把書來念的書呆子,幾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學習,根本不會為了一個無聊的夢而胡思亂想。憑著這樣的努力付出還有一點點小聰明,朱濟世考進了國內知名的醫學院的基礎醫學系,五年苦讀之後,又得到了留學德國海德堡大學曼海姆醫學院攻讀碩士的機會。還在曼海姆醫學院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葉依人,還同她分享了這個自己做了將近十年的怪夢。
葉依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長得小鳥依人,皮膚白皙,還有一雙透著精怪的大眼楮,如果還有一雙尖尖的耳朵,那就是一個活月兌月兌的精靈了。雖然算不上美女,但也屬于那種可愛型的小姑娘。家世遠比朱濟世要好,父母都是上海大醫院的專家級大夫,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高中一畢業就送來德國留學——相比之下朱濟世不過是來自廣東小城市的普通家庭,是花光了父母的全部積蓄才能到德國讀個有獎學金的碩士。
不過葉依人讀書卻不怎麼用心,整天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什麼穿越啊,什麼靈魂啊,什麼重生啊。從朱濟世認識她開始,葉依人就時常時常和他談論那些穿越類的無聊小說和電影、電視劇。
在得知朱濟世的怪夢之後,居然還去網上查了史料,然後一本正經的告訴他,「你知道嗎?你的前世很有可能是南明永歷皇帝朱由榔的兒子朱慈 ,是被吳三桂下令勒死的,死時只有15歲,還有一個哀愍太子的謚號。這個謚號還是天地會私下謚出的,傳說當中朱慈 還有後裔在心月復大臣的保護下流亡海外,準備有朝一日東山再起恢復大明,天地會的入會誓言中就有‘**,英雄盡招,海外天子,來復大明’的話。對了,杰森,你也姓朱,還做這種古怪的夢,會不會就是那個朱慈 的後人吧?」
一個15歲的小正太已經有後人了?也不知道是天地會在胡編濫造還是葉小精靈在胡思亂想。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怎麼會一直做這樣無聊的夢呢?難道是心理壓力太大了?看來等過完年再以後要找個學心理學的歐洲女同學好好咨詢一下。
「杰森,別發呆了,快穿好衣服幫我收拾東西,今天還要趕飛機回國呢。」身材嬌小的葉依人已經起床在穿衣服了。「把我的小藥盒子帶上,我的喉嚨好像有點發炎……」
「一點小炎癥而已,不要亂吃抗生素。」朱濟世拿起床頭櫃上面的藥盒打開一看就皺眉道︰「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多啊,還有縫合線、手套和手術刀!刀子可不能帶上飛機。」
「哦,忘記了,快把刀子拿出來……對了,把我的《外科學》課本也帶上,放在我的背包里面,我在飛機上要溫習一下功課。」
「溫習功課?哇噢,葉大小姐也有用功的時候?」
「哼,什麼話?本小姐向來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
四個小時後,朱濟世和葉依人已經乘上飛往上海的航班。不過葉依人並沒有在飛機上面溫習功課,那個裝著課本還有其它一些雜七雜八東西的背包干脆丟給了朱濟世。她自己則掏出ipad開時看她最愛的無聊穿越小說,朱濟世抱著葉大小姐的書包昏昏欲睡。
「杰森,怎麼一上飛機就睡覺呢?」葉依人大概是覺得小說有點無聊,決定逗朱濟世玩兒。「來,玩個機智問答,如果某一天早上你突然醒來,發現自己到了清朝,你打算干些什麼?」
朱濟世笑了笑,「當然是當醫生唄,我從小到大的理想就是當一名醫生。」
葉依人扁了下嘴,輕輕哼了一聲,「看你的名字就知道當醫生是你的理想還是你爸媽的理想了。」
朱濟世抓了抓腦袋,「不當醫生還能當什麼?我可是學了六年醫啦。再說,別的營生我也不會啊,難道去清朝種地?」
葉依人想了想,「到了清朝難道不應該造反嗎?網上可是有句名言︰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鑽。」
「哈哈,菊花套電鑽,這個話說的倒是有意思。不過我就是個學醫的,又不是學政治學軍事的,怎麼會造反?你听說過有醫生造反的嗎?」
「有啊,孫中山不就是學醫的嗎?」
「呃,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造反好像蠻費錢的,所以應該先發財。」
「然後呢?」
「當然是娶老婆成家啦!你沒听說過發財、成家、治國、平天下的說法嗎?而且清朝好像是可以娶很多個老婆的……哎呀,依人,你干嘛掐我啊?」
就在兩個人開玩笑的時候,忽然機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了氣流。接著就听見擴音器里面傳來機長的聲音,「飛機遇到氣流,各位乘客請系好安全帶,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
這樣的場面,朱濟世和葉依人已經遇到過很多次了,所以並不慌張。葉依人把臉兒貼在窗上,望著外面翻滾的雲層,小聲說︰「我總覺得你的夢並不那麼簡單,或許真的有什麼宿命……」
她扭過頭,從口袋里模出一個乳白色的玉佩遞給朱濟世,「杰森,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你看這塊玉佩,是我爸爸的藏品,上面刻著龍紋,還有一個纂體的 字,這塊玉佩或許就屬于你的前世。」
朱濟世沒好氣地說︰「說得跟真的一樣,今天難到是愚人節嗎?」
正說著,飛機好像一頭扎進了個黑洞,所有的燈光都瞬間熄滅,窗外也沒有任何光線射進來。所有的旅客都失聲尖叫起來,空乘人員忙著安撫,場面一片混亂。
不多時,飛機總算恢復正常,穿過了好像憑空出現似的黑色雲團,所有的燈光也都重新亮了起來。葉依人松了口氣,一扭頭忽然又一次驚叫起來。
「杰森!朱濟世!天哪,你怎麼不見了?」
她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座位上正坐著一個穿著藍色軍裝的軍人,看長相是東方人,也不知道是哪國的?
「先生,你是誰?你怎麼坐在我男朋友的位子上?」
那軍人听得懂中文,好像愣了一下,扭頭看了會兒葉依人,「小姐,我叫羅耀國,是中華帝國空軍上尉,這個位子是我的,我一上飛機就坐在這里。」
「你說什麼?這個位子明明是朱濟世的!朱濟世在哪里?」葉依人眼珠子瞪得圓圓的,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名叫羅耀國的軍官,越看越覺得古怪。
羅耀國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道︰「小姐,您剛才說誰坐在這個位子上?」
「朱濟世,他是我男朋友!」
「朱濟世!?起這個名字的人可不多啊。」羅耀國哈哈一笑,從口袋里模出一張一塊錢的鈔票,指著上面的頭像道︰「小姐,你的男朋友不會是他老人家吧?」
「這這這……」葉依人接過這張紙幣定楮一看,上面印著的頭像赫然就是一個上了些年紀的朱濟世。葉大小姐愕然半晌,連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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