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沫費力的提著手中的水桶,桶中只有半桶水,卻也是她幫浣衣房的老媽子們洗了半天的衣服才換到的。
她默默的向前走著,盡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還是能感受帶周圍譏嘲的目光。
紫沫低下了頭,加快了腳步,卻沒注意到前方兩個同樣匆忙的身影,猛地便撞了上去,濺出的水花沾濕了其中一人的衣服。
那人瞬時便嚷了起來︰「哪個不長眼的,走路也不看著點?」
紫沫心中已道不好,當听到了來人的聲音,心頓時沉了下去,此人是皇後的貼身丫鬟——雲柔。若是撞到了別人,頂多是挨一頓罵,幾句譏嘲便過了,但遇上了她就絕不會是這麼輕松便能善罷甘休的了。
雲柔也同時看到了眼前的紫沫,便更是囂張起來,冷笑了兩聲道︰「我當是那條不識好歹的狗,原來是你這小賤婢,不好好在那里陪著你主子,出來瞎晃什麼,看濺得我一身,本姑娘的衣服可是宮中上好的綢緞做的,平白沾了一身的晦氣。」
紫沫氣得臉色發白,卻不得不低著氣道了聲「對不起」。
雲柔卻依舊不依不饒︰「怎麼,說一聲對不起就行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主子是叛逆,連教出來的奴才也是一樣的沒規矩……」
紫沫渾身一顫,她可以忍受別人的謾罵,卻絕不能容忍她們詆毀自己的小姐。竭力吼道︰「你住口,我家小姐才不是叛逆,若不是……」說道這里,紫沫便停住了,剛剛的一吼令她清醒了不少,自己一時生氣,卻不能因為逞口舌之利而再為小姐帶來任何麻煩了,否則下一次便是死。
「好啊,你還敢頂嘴,若不是,若不是什麼?怎麼不繼續說了?」雲柔尖聲道。
這時,雲柔身邊的另一人——殷貴妃的貼身丫鬟彩霽開口道︰「何必再跟著賤婢嗦,快走吧,主子那邊該等急了。」說著,向雲柔遞了個眼色。
雲柔也知不該再說下去,冷哼了一聲,道︰「今日算你幸運,東太後剛剛轉醒,我沒時間跟你計較,下次再有這種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撩了撩裙裾,將桶中的水潑翻在地,向前走去。
紫沫緊咬嘴唇,提起木桶,繼續慢慢的穩步而行。經過剛剛的事,面對別人的幸災樂禍的目光,她卻顯得更加傲氣。
我是錢戈將軍府的人,我可以忍受屈辱,卻決不向任何人低頭,錢戈將軍府的人不是任何人可以糟踐的,你們這些人,根本不配。
皇宮東南一隅,是一座用高牆束起的單獨的樓閣。
紫沫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二樓古舊漆紅的門,只見窗邊站著一身著鵝黃色衣衫的女子,如墨的長發隨意的披散而下,發間除一支簡單的玉質木蘭簪外,再無半點裝飾,卻更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感。柳眉似蹙非蹙,籠著淡淡的愁容,令人望而嘆惋。她便是錢戈將軍之女,昔日的怡妃,而今的棄妃——錢怡。
「小姐。」紫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卻還是帶著掩不住的顫抖。
錢怡轉過頭,憐惜而內疚的望著紫沫,柔聲道︰「紫沫,委屈你了。」
「小姐,我不委屈,小姐當日拼死保下了我,我能夠有幸留在小姐身邊,已經很滿足了。只是紫沫沒用,什麼都不能為小姐做,連水也不能取到半點。」
錢怡微笑著寬慰道︰「取不到便算了,看我今晨采的一盅露水,我用前院的野玫花浸了,還泛著清香呢,這豈不比那井水好過千倍?」
紫沫展演一笑,眼眶卻分明的紅了,小姐,我怎會不知你是故意安慰,就像那笑容也泛著苦澀一樣。
「對了,小姐,我從雲柔那里听得東太後轉醒了。」
錢怡猛地一震,口中喃喃道︰「前世未了今生怨,青絲痕斷是歸途。十載,果真是十載,她,真的來了……」
韓默離坐在床邊,望著郭嘉東翎太後蒼白沉靜的面容,手心緊緊攥著一縷青絲,這系著燈台布陣的青絲在這一天竟根根寸斷。
此刻,韓默離的思緒回到了十年前,那是,國家頻頻動亂,年僅十二歲的他煩悶中除了皇宮,在集市上漫步,突然,一個身著青衣的書生攔住了他的去路,「乾坤在天地,天機在手間,小娃兒,你可想知道什麼?」
韓默離冷笑了一聲,隨口道︰「國家命運如何,我的未來在何處?」
青衣書生哈哈笑了幾聲,悠悠念道︰「玉築香魂一片幽,相思何處幾閑愁,前世未了今生怨,青絲痕斷是歸途。前世孽,今生緣,可嘆,可嘆。十載寒秋,且望,且望。你所問之答案,皆系一人。」說罷,青影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韓默離還沉浸在回憶之中,忽感到手心一陣冰涼,只見東翎太後已坐起了身子,含笑望著他,目光中滿是疼惜與憐愛。
韓默離心中一陣柔軟,喃喃道︰「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