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跟在熹硯婆身後,兩旁的侍女提著燈籠,燭光映著熹硯婆的面容,雖仍是濃妝艷抹,但此刻卻顯得冷峭了些。
繞過大殿,便是一個個獨立的小院,正是為秀女們所準備。由西向東,顧夜寧在最西面醉蔭院,顧夜琳卻是在最東面翠啼院,皆是極偏之地,倒也清淨。
相互間道了安,各人便按照分配各自回房歇息。
顧夜寧進入醉蔭院,沒有即刻回房,卻是坐在了一株翠竹下,用竹葉吹奏起曲子來,曲聲婉轉,卻淹沒在竹林的拍打聲中。
隨著樂調的起伏,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望著東面的翠啼院,明日便要入宮了,想到暮苑晨之前跟她說的話,是否該趁現在跟她去談談?
剛欲起身,一道白色的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一男子長身而立,如墨的頭發披散肩頭,隨風而舞,臉上是萬古不變的冰冷的面具。
顧夜寧腦海中頓時映出唐綰的話,隨即明白眼前的人的身份,墨閣閣主余墨!
雖疑惑他為何到來,但顧夜寧仍保持著冷傲之色,漫不經心的道︰「余閣主,不知何事勞得你大駕?」
「不過是受人之托。」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顧夜寧卻似乎能看到他嘴角噙著的一絲笑。
不禁調侃道︰「哦?余閣主向來一令號萬人,何時倒成了他人的使者了?」
「連堂堂毒聖都可以成為他人的侍妾,我不過是與人傳個信,又有何不妥?」
顧夜寧臉色微寒︰「余閣主若只是來嘲諷的便可以離去了。」
「豈敢豈敢,在下創立墨閣不易,還望毒聖大人高抬貴手啊。」
「閣主大人說笑了,我不過皇上面前小小侍妾,怎撼動得了鼎立黑幫的墨閣?」
「花雖柔,卻暗藏毒刺,與本尊自不相干,擔憂的可是那采花人。」
「如此說來,他是要舍棄那朵花了?」
「花再美,也不過是花,得不償失可不好。」余墨一瞬間的冰冷,隨即又化作秋水︰「還是說你真打算立足後果,侍奉聖上?」
余墨本是調侃,不料顧夜寧卻道︰「不錯,這幾日實在是無趣的緊,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玩的活動,我若不把握好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余墨一陣驚愕,眯了眯眼道︰「毒聖大人若是想玩便玩,不過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我還是提醒你一句,莫要輕視皇家的尊嚴。雖然這話從我口中說出有些奇怪。」
顧夜寧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你也知道有些奇怪,這天下最無視皇室尊嚴的還不就是你余墨?
口中卻道︰「這是自然,玩火**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
至此,談話告一段落,顧夜寧正等著余墨離開,不料,他竟打了個哈欠,慵懶的舒展了一子,撩了撩一頭烏發,朝院中的石椅上坐了,道︰「總算是將這件差事辦完了,還真是累人,也虧得韓默離那家伙一天到晚保持著這副模樣,上茶,上好茶。」
顧夜寧一陣氣結,他好歹也是一閣之主,怎麼會如此無賴。
「區區醉蔭院哪有什麼好茶葉,閣主大人若想喝好茶,還是回墨閣的好。」
「本尊累了。」
「那閣主大人自便。」
顧夜寧拂袖轉身離去,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陣清香,不禁回頭一看,頓時又是驚嘆又是郁悶,他竟切下翠縷玉桌的一角作杯,引空氣中之清氣作水,撒下三瓣胡藍羽,用內功溫熱,這兩杯茶的奢侈程度可見一斑。
余墨輕輕拂了拂茶水,淡淡的道︰「毒聖大人,本尊從不輕易給人泡茶,還望給個面子。」聲音雖平淡,卻滿是不可抗拒的威勢。
顧夜寧縱心中不願,也只得回身坐在余墨的對面。拂了墨閣的面子,她自問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膽量。
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給人以謙遜溫文之感,但卻絕對是一個冷酷的惡魔。
一時間,院中沉寂了下來,兩人皆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喝著茶。
眼見著月漸漸西移,顧夜寧放下茶杯,「余閣主,時辰已經不早了,你總不能讓我明日頂著兩只黑眼圈去進宮吧?」
「嗯,也是,若再不回去恐怕又要被蕪蘅念叨了。」
「那就請閣主離開吧,順便把那邊的不速之客給帶走,我可沒心情招待他。」
「區區小卒哪配本尊對他出手,毒聖大人若不想招待他,殺了也就是了。」余墨說的輕巧。
「那豈不是浪費我的時間。」
「我是無所謂,反正這里是皓霜皇苑,發生了什麼自有韓默離去處理。」
顧夜寧不滿的皺了皺眉,她可不想因為這個人壞了自己的事。
這時,隱在暗處的人也終于有了動作,凌厲的殺氣狂涌而來,這些人,完全視自己為無物啊,本是自信滿滿的接下了暗殺余墨的任務,誰想,在這兩人的眼里竟被如此輕視,怎麼能不氣憤。
當即出劍,發起人劍合一的絕命殺招作雷霆一擊,直欲殺這兩人而後快,但行至一半,身體猛地一震,慢慢化作一縷縷黑氣消散。
「真是浪費。」顧夜寧不屑的撇了撇嘴,實則卻是忐忑不已,雖然已經盡量模仿唐綰的殺人方式,但本質上還是不同的,所以才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他,只不知是否能瞞過余墨。
只听得余墨淡淡的道︰「好霸道的毒,好快的速度,毒聖大人的功力似乎又精進了不少。」
顧夜寧心下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只可惜好好的星空都被污染了。」
「如此星辰,卻已非昨夜。人且不同,何況星空。」說著,朝顧夜寧看了一眼。
顧夜寧心下疑慮更甚,「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尚且是人?」顧夜寧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不論如何,先曲解了再說。
余墨也不點破,噙著笑道︰「那本尊就不打擾了,現在回去應該還趕得上蕪蘅新作的曲。」
余墨站起身,「毒聖大人有空便來宣墨樓嘗嘗斂容新制的檀微映血茶。」
顧夜寧點了點頭,「自然。」
余墨一展袖袍,白影一閃,便掠向了遠處,轉身時眼角閃過一絲笑意。
顧夜寧向前走了幾步,抬起頭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余墨消失的方向,搖了搖頭,轉身向屋內走去。
「嘛,還是算了,看來我還是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