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雲消失在雨中的藍色背影,沒來由的,小凡感覺心里一陣刺痛。
這一別,再見何時?那種夢魘一樣的哀絕,沒來由的又涌上心頭。
又獨自發了一會怔,小凡這才收拾好繡繃,往前院來了。
往前走,一陣藥氣迎面而來。這幾天連連陰雨,娘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小凡趕緊忙著把煎好的藥給娘端過去,再看看,娘正躺在床上,瘦削的臉上,有些無神的眼楮,正默默的注視著自己。
趕緊上前,扶娘起身喝藥。
斷斷續續的咳過幾聲後,娘問道︰「小凡,你在後面忙了這半天,都繡完了沒?這會光線不好,沒繡完就別繡了,去他們那邊看看,幫他們收拾收拾下行李
小凡趕緊低聲應過,依舊賠笑說道︰「娘,你只管躺著安心歇會,他們的事,我就去料理,你就不要再操這個心了,養好身子要緊
喝完藥,又死命咳過一會後,娘又掙扎著輕聲說道︰「我看得出來,林雲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心氣稍稍高了些,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可不管怎麼說,他在我們家這麼多年,娘早就把他當作自家的孩子看待。他想去考武舉,就由他去吧,你爹那身功夫,他也學得差不多了,按理說,考個功名是也是遲早的事。娘這幾天身體不好,你且去幫娘照看照看他們接著,又是一通猛咳。
小凡听了,心里越發感覺難受。
幫娘捶了一會背,服侍娘躺下睡好,這才悄悄起身,走了出來。
綿綿的細雨中,林雲正在門前的空地上練槍。
爹爹的那一路石家槍法,被林雲耍的爛熟。
雪亮鋒利的槍頭,配一束紅纓,在雨中」呼呼「的飛快的嫻熟的舞著,四周被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此一刻,林雲身上的衣服都已濕透,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只是,他那平素溫和的臉上,是滿滿的一臉不甘與倔強。
暗嘆一聲,小凡自去給他們收拾行李。
簡單的行李,林雲早已收拾好了,整整齊齊的放在那里,看起來,娘的擔憂,完全是多慮了。
小凡想了想,抬手拔下發鬢上的一根烏金簪子,悄悄的放進了林雲的行李之中。
小凡知道,娘常年有病在身,爹的積蓄也不是很多,此次離家,想來盤纏也不會很足。自己的這根簪子,放在里面,將來,或可以救一時的燃眉之急?
窗前,一株杜若正花開正艷。小凡取來竹剪,自剪來一支幽香的杜若,輕輕的插在發間。
沒過多久,林雲自外面回來了,全身衣衫濕透,緊貼在身上,顯現出一副彪悍健美的身材,就連那一頭烏黑的頭發,都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舉手投足之中,有著幾分魅惑,幾分狂野。
走近小凡,林雲那種莫名的異性氣息混合著汗味撲面而來,忽然令小凡臉紅心跳,感覺十分的不自在。
趕緊拿過一條毛巾,遞給林雲,然後轉身想走,林雲清潤的嗓音在身後響了起來︰「咦,小凡,你怎麼就忙著走了,這可不像是平日的你呀
小凡大囧,趕緊含混答道︰「你快把衣服換了,小心著涼。我走了,娘找我有事趕緊飛似的逃了。只留下林雲站在那里,一臉的愕然。
盡管不情願,林雲師徒動身的日子,還是來了。
一向沉穩干練的林雲,不知怎的,忽然變得灰常絮叨。家里的每件大事小事,他幾乎都拿來說道說道,叮囑叮囑小凡。
「小凡,這個院子里的花,是要經常澆水的,不然,它會枯了……」
「小凡,娘的身子骨不好,家里的事,我們走後,你要一個人扛下來,不可以偷懶……」
「小凡,晚間休息,要鎖好大門,關好門窗,防止遇到歹人……」
「小凡,你晚間只須多照看照看娘,不要去繡花,那活細致,晚間再做,傷眼……」……
太多的叨叨,說得小凡頭大。
只是十分不耐的說道︰「師兄,你要是這般不放心,何不干脆不走,做什麼這般婆婆媽媽的,叫人好生不爽
林雲閉嘴,只是深深的看了小凡一眼,笑道︰「你這小丫頭,這般毛躁的性子,幾時才會長大。不過也是,左右不過倆三個月,我們就回來了,這些小事,就再無需你來操心了。你只需好好在家呆著便是了
倆三個月?果然只有倆三個月嗎?小凡心里,有些模模糊糊的疑惑,但是,又沒敢徑直說出來,只是依舊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你放心師兄,我自知沒有你的身手好,若說只是看家護院,小凡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只是師兄,出去後莫貪戀浮華,早些回家便是了
「你這丫頭,說了半天,就這句稍稍像話些在一旁站了半天,只看他們二人斗嘴的爹爹,這時終于開口了︰「林雲,天色不早了,別老跟凡兒多說了,橫豎她是個明白人,不說她也知道的。我們還是趕緊趕路吧,凡兒,在家照顧好你娘,好好等我們回來!」
小凡沒有說話,只是連連點頭。
再看林雲,只見他甲冑鮮明的端坐在馬上,面如冠玉,眉似刀裁,烏黑的眸子里早沒有了昔時的溫軟,只剩萬丈狂熱的雄心,听得爹爹如此吩咐,早就一提韁繩,快馬一鞭,一下子就沖了出去。
爹爹也朝小凡揮了揮手,縱馬趕了過去。
一時間,那條官道上,黃沙漫天塵土飛揚。
只見得師徒二人疾馳而去的背影,漸漸變成倆個跳躍的黑點,慢慢的,慢慢的,便消失在密林中,天盡頭。
天地寂寂。小凡獨自一人,往家里走去。
以前的所有的碎碎念,都也一下子隨風飄遠,只余下了,各自頭上陰晴不定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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