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挽月卻是後悔不已,不知道歷來跟人談生意時那種精明哪里去了。
楚無波對正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宮挽月道︰「月兒,你也別多想,綿兒向來就是這個樣子。」宮挽月點了點頭,想起她如今對自己的誤會必定要更深一層,心底升起幾分挫敗。
蕙綿也不顧手上的疼痛,出了書房門就一路快跑。此時的蕙綿只顧懊惱了,她怎麼會把那麼難喝的湯嘗成了美味?怎麼能忘了自己以前興致來時做的東西是狗也不吃的,而被那出鍋的香氣給騙了呢?
直到此時蕙綿還認為她做的湯,香味是有了,只是味道不行。然後她又想起了宮挽月噴湯時,引起的壓抑的咳嗽聲,于是更覺丟人和生氣︰明明老爹正在夸她,他還故意把湯噴得那麼大聲。蕙綿邊想邊罵︰「姓宮的,姑女乃女乃跟你梁子結大了。」
越是這樣罵,以前宮挽月嘲諷她的話就越清晰地出現在腦海里。到再想到那個被宮挽月摔爛的茶壺時,她的心里已成了對他的極度討厭,不是罵了就可以舒氣的了。
蕙綿氣沖沖地走著,剛到進院門時與正從里面走出的雲飛卿撞了個滿懷。雲飛卿剛走出時就見了一臉氣憤的蕙綿,她沒看見他,他也沒躲,只迎著她任她撞入懷中。
蕙綿馬上感覺鼻子一陣酸痛,然後才抬起頭看清是雲飛卿。
正生氣中的蕙綿什麼也不顧,指責雲飛卿道︰「你都不看路啊?」說著抬手揉了揉鼻子。雲飛卿受了她這沒好氣的一句話,不僅沒有絲毫生氣,笑容更甚︰「來,我幫你揉揉。」
蕙綿有些受驚地躲開了他伸過來的大手,大腦正常運轉,不好意思地對雲飛卿道︰「我沒事了。」看著才從自己院里出來的雲飛卿,蕙綿又問道︰「三哥,你來找我有事嗎?」
雲飛卿臉上的笑容僵住,這兩日來她就一直這樣的避著自己。在雲飛卿想來,她就是知曉了自己的心事才那麼避著他的。
雲飛卿雖然沒有明確地向蕙綿表白心事,但是他的心事那日之後在兩人之間已經是不言而明的了。
雲飛卿神色中又有些變化,他不相信她對他會一直這樣的故意劃清距離。面對蕙綿時縱然他的心思百般變化,現實中也只是一瞬間他就笑著道︰「沒什麼事,過來看看你。」
他說這話時臉上還是笑意,但當他看到她垂在身側的手指上裹著帶血的手絹時,笑容隨即被冰封。
他小心地抬起她因兩度流血而悲催的手,有些擔心又有些凜寒道︰「這是怎麼回事?」
蕙綿想縮回手,可是他卻把她的手放在他手里,小心卻又緊緊地握著。蕙綿只好訕訕答道︰「我去廚房給爹做湯,不小心切了手指。」
雲飛卿听了蕙綿的話,生氣而又嚴厲道︰「你……」他停住,暗道︰你可真讓我擔心。雲飛卿不禁又想︰等以後成了婚,他可得把她看緊點兒。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雲飛卿又寵溺笑道︰「幸虧只切到一根手指。」
蕙綿被他這樣變來變去的神色弄得有些疑惑,雲飛卿隨即又笑道︰「我以為你切了兩三個傷口才算正常。」
蕙綿倒沒想到這個三哥會打趣自己,邊掙扎被他握在手里的左手邊道︰「你也嘲笑我,我不和你說話了。」
雲飛卿順勢牽過蕙綿,攬著她進了屋里,仍舊笑道︰「我怎麼會嘲笑你,快進去包扎一下。」
進去之前,雲飛卿又對遠遠守著的劍魂道︰「快回去把玉肌膏拿來。」聲音力道不大,比起以前卻多了一絲渾厚。
劍魂听到這被加注了功力的聲音,沒有猶豫,轉身後只見一道身影滑去。
雲飛卿進了屋里就吩咐夏香打了水來,蕙綿忙道︰「三哥,夏香來幫我上藥就好了。」雲飛卿絲毫不管蕙綿的抗議,只把蕙綿按在椅子上坐下,表情中沒有一絲內容。
雲飛卿對待那個帶血手帕的小心謹慎,讓蕙綿有些好笑,但好笑同時心底的疑似感動的東西卻被她忽略。
雲飛卿看著被凝固的血液沾在手指上的手帕,以及那根帶著血的手指,心內一縮,呼吸有些凝滯。
他抬頭看了眼蕙綿,蕙綿立即把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扯開。不過雲飛卿還是看到了,她有些慌忙躲閃的目光,心疼的同時竟又覺得幸福︰能這樣為她處理傷口,他確實覺得很幸福。
雲飛卿笑了笑,略帶心疼道︰「可能要有些疼,你忍一下。」
蕙綿點了點頭,她這才看見貼著傷口的手帕已經連著血,凝固在那道閉合的傷口上了。這樣一看,蕙綿竟然覺得手指又隱隱作痛了。
雲飛卿注視著傷口的目光有些凝重,此時劍魂閃身過來,雙手捧著一個白瓷瓶遞給自家少爺。雲飛卿沒有轉動目光,只伸手拿了瓷瓶。
想了想,他一只手打開瓶蓋,然後就沾了藥膏涂在緊貼著傷口的手帕︰被藥膏濕潤些,揭下手帕時應該就不會那麼痛了。
沒有離去的劍魂瞪大雙眼,暗呼自家少爺奢侈︰這玉肌膏就這小小的一瓶可是用上百種上品藥材制成的,而在他看來大小姐那手上的一道小口子根本就算不上傷。
蕙綿見他隔著帕子抹藥,不禁疑問出聲︰「三哥?」
她只這兩個字,雲飛卿卻莫名地在意起了她的稱呼,稍停他才道︰「這樣揭下時才不會太痛。」
蕙綿點了點頭,然後有些突然道︰「我不怕疼的。」
雲飛卿笑了笑,「好」。隨著這一聲略帶笑意的好字,雲飛卿小心地扯起帕子。
他才一有動作,蕙綿就輕呼一聲︰「好疼呀」。
雲飛卿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認真道︰「那我慢點。」
蕙綿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要了,長痛不如短痛,你來吧。」
蕙綿這句話曖昧意味兒太濃,也太容易使人想歪。她話才一落地,雲飛卿就只覺得不僅臉上發熱、身上發熱,連心里也發熱。
蕙綿見雲飛卿不僅沒有動作還愣在了那里,看見他臉上可疑的紅暈時,她才回想起了兩人的對話。像是會傳染似得,蕙綿臉上也騰起了紅暈,同雲飛卿一起看著自己的手指發愣。
旁邊的劍魂無語,少爺、小姐真是雲里霧里,不就是包扎一下小小的傷口嗎?整出這麼多話,于是劍魂輕咳出聲,以提醒某兩位對著根手指發愣的人。
雲飛卿回神,臉上紅暈沒有散去,他再次審視了一下手中的手指,沒有說話就動手了。而蕙綿雖然疼,也只好咬著牙不發出聲響。
一個不足三厘米的小傷口,換個藥,雲飛卿竟用了近半個時辰。
楚無波進來時看見相對而坐的二人,忙對要過來請安的丫頭搖了搖頭,然後會心一笑便背著手悄無聲地離開了。
蕙綿看了看手指上包裹整齊的白布,然後對雲飛卿笑了笑︰「麻煩你了,三哥。」
雲飛卿沒有說話,稍後才對蕙綿道︰「這瓶藥膏就留你這里吧,還有,手上的傷口明日就沒事了。」
晚上時楚無波才又特地過去看了蕙綿,考慮了下,他還是對女兒道︰「綿兒,以後你不用再給爹做湯什麼的。」
看著蕙綿听了他這句話臉色有些暗淡,楚無波忙又道︰「像你今天切了手指,倒讓爹心疼。」
蕙綿听了卻笑了起來,其實她想了一下午也決定不再進廚房了,只是听老爹那麼一說還真是有些不舒服,誰讓她做個菜都做不來?
不過看老爹又急忙解釋的樣子,蕙綿又覺得好笑了,然後道︰「爹,我知道了,不會再讓您擔心的。」
楚無波也笑了,因為他想到了下午時的場景,他想著︰這樣看來,怕是用不了多久,府里就要辦喜事了。
談笑了一會兒,楚無波對蕙綿道︰「月兒向來是將對人對事的喜惡都擺在臉上的,上午的事想來也不會是故意要你難看。」
他心里倒不希望蕙綿跟挽月他們隔閡太深,畢竟他只這一個親生女兒,挽月他們雖是養子,以後他不在了也是可以幫上蕙綿一二的。
蕙綿拿起桌上的隻果「 呲」咬了一口,然後才含糊道︰「我知道了,爹。」語氣中有些敷衍。楚無波看著這個全不顧女孩兒家形象的女兒,滿臉黑線,他可是不止一次的對女兒強調了婦容的。
不過此時對于蕙綿的此種行為,楚無波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就著剛才的話道︰「是嗎,那我怎麼听說你今天把來給你送藥的月兒趕走了?」
蕙綿見老爹一臉我了然的笑容,忙討好道︰「爹您听誰說的?我只不過是怕耽誤,二——哥的寶貴時間而已。」
蕙綿笑著說話,心里卻陰陰地計算著等會把院里的幾個家伙拷問一番,她是很相信自己的四個丫頭的。
楚無波有些認真地對蕙綿道︰「月兒他會是一個好哥哥的,綿兒你不要太針對他了。」話落他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蕙綿完全不知老爹心事,轉過話題道︰「爹,您今天下午和那——二哥在說什麼呀?是您過壽的事嗎?」
楚無波心思回到眼前,笑答道︰「是啊,你二哥說到時候要請個戲班來府里,還要請那個有名的舞姬金盛華。」
蕙綿疑問︰「金盛華?她很有名嗎?」
楚無波笑道︰「當然了,這人雖是個舞女,但卻很有節操。」
金盛華確實是聞名京里甚至其他州府的舞女,瓊玉王爺很賞識她,因此,她在京里也不是一般人能調戲和招惹的。
而她所交,也盡是京城名流。因為瓊玉的關系,就是當今天子也對她有所耳聞。
說到這里不得不牽出曾經的一段密聞,據說今上不止一次地要給他這個最寵愛的兒子「找女人」,只是都被瓊玉推拒,說什麼「一生只娶一妻」。
這在皇上听來絕對不可理解,可是每次要給他指婚又都被拒。皇上便想盡辦法給兒子送美女,還曾秘密派了太醫去給瓊玉診治。
後來皇上見這個兒子知了男女之事以後,卻還是只對舞蹈感興趣而不對跳舞的女人發生興趣。
于是皇上便有些著急,听說了宮外這個兒子很賞識的金盛華以後,他便又動了心思,想做主讓這舞女做兒子的一房侍妾。
不過這次不止瓊玉反對,就連金盛華也在被皇帝召見時委婉相拒。當然這些都是暗中進行的,盡管如此卻還是有些風聲傳出來。
所以,金盛華才會得了楚無波「有節操」那麼一個評價。
直到瓊玉和右相家的千金,黎莫如訂下婚事以後,皇上的一顆心才算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當初皇上見這兒子終于有了個心儀的女子時,欣喜異常,連連催著直接大婚。黎莫如沒有什麼話,瓊玉卻是不同意太快成婚,最後仍是皇上妥協。
至後皇帝便和瓊玉交換條件,說是再給他指兩個側妃,就按欽禮監選定的日子同時娶進王府。
不料瓊玉仍是堅持地拒絕,這把一副熱心腸的皇帝氣得半個月不讓他入宮。
也因為瓊玉三番五次地拒絕皇帝大人送侍妾、指婚側妃,黎莫如雖還沒嫁入王府,卻已成了京城女子爭羨的對象。
身為女子,誰不想有一個完完整整只屬于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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