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天是個多雨的季節,整個秦州城經過大半夜暴雨的洗禮之後,雷聲漸失,窗外,滂沱的暴雨漸漸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連綿不斷。
雨夜,深沉得讓人不安,或許是身邊的人給她極大的安全感,沐北寧睡得很安穩,她唇邊那抹憂愁也漸漸地談去……
北堂墨宸並沒有睡去,他溫暖的大掌仍覆在她的小月復處輕輕地揉著。
待沐北寧安穩的睡去後,他懷里仍舊緊摟著她嬌弱的身子,看著她依賴性地將小腦袋靠在他的胸前,一只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腰身,似乎是在害怕他會離開。
他墨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她,一瞬不瞬,淡淡的燈光朦朧地刻畫著她絕美的容顏,上面,依稀可見淡淡的淚痕。
他沒想到,他的一個問題竟然讓她哭了。
當看到她落淚的那一刻,他的心碎了,她的眼淚就像鋒利的刀刃,在他的胸口狠狠地割了一道口子,痛到他心中的最深處。
疼惜引起的疼痛慢慢的從心底擴散開來,滲透到骨血,痛徹心扉……
他輸了,他不該對寧兒要求得那麼苛刻。
也罷,寧兒原本就是他從別人手里搶奪過來的,她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就該知足了。
他輕撫著她耳邊零碎的發絲,動作輕柔地將它們捋到耳後,眼底是無法遮掩的柔情,俯來,涼薄的唇片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眼楮,略微蒼白的唇瓣。
熟睡中的沐北寧似乎是感覺到他氣息的壓入,她嬰昵一聲,向他身上更靠一些,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絕美的容顏上,盡顯恬靜。
北堂墨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能如此安靜的在他懷里睡覺,目前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安慰了。
雨後的秦州,帶著濕漉漉的干淨,空氣經過雨水的洗禮,愈發的純淨。
天漸漸的破曉,一縷薄光穿透密布的雲層,朝霞的余暉鋪灑在初現的晨曦中,為淡青色的天空蒙上了一層靚麗的薄紗。窗外,鳥兒繾綣低語,雨後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悄然蔓延著。
微風透過窗戶的縫隙調皮的闖進屋內,摻雜著的清新淡雅桂花香迎面而來,伴隨著一聲誘惑人的嚶嚀聲,沐北寧悠悠轉醒。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心情沒來由沉悶的她以為她會一夜無眠,卻不想,昨晚她睡得極為安穩,至于為什麼會如此,她知道,因為身邊有他,她嘴角漾起一抹幸福的笑意,下意識的,伸手模了模她身旁的位置,那里,不曾有他的余溫,她一驚--他去哪里了?
幾瞬間,她懊惱的在心里暗罵自己不爭氣,只是一夜醒來未見他罷了,她為何會擔心他會棄她而去,看來,是昨夜想起皇甫逸的離去對她造成的影響過于嚴重,以至于她害怕,北堂墨宸最終也會棄她而去。
她的視線移至他處,卻突然發現了他的身影……
厚厚的珍珠簾子,她隱約可以見到他峻拔的身影負手而立,他的前面,單膝跪著兩名黑衣男子,似乎是在向他匯報什麼情況。
在這寂靜的屋子里,她听不見他們一絲的聲音,但是她知道,他們在進行無聲的談話,暗域樓的一些武藝高超的暗衛,他們都可以進行密功傳音,為何會密功傳音,不用想她也知道,他擔心驚醒了她。
她頭枕著左臂,視線一直落在那模糊的身影上,雖然,她看不清,雖然,她看不見。
大約過了半刻鐘,卻見那兩名黑衣人給北堂墨宸行了行禮,之後,身形一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房間內。
黑衣人一走,北堂墨宸轉過身,往這邊走來。
不多一會兒,他掀開珍珠簾子,走了進來。
「吵醒你了?」他坐在床頭,伸手輕撫她的臉蛋,輕柔的問道。
沐北寧搖搖頭,「自然醒來的。」他和那些屬下交談用的是密功傳音,怎會打擾她睡覺。
「還疼嗎?」他的大掌覆上她的小月復,關切的問道。
「不疼了。」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听她說月復部不疼了,他松了一口氣,然而,想起女人來月信時身體容易疲勞,他就想讓她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
除了體內殘毒影響讓她曾經沒日沒夜的嗜睡外,或者被他折騰得起不來之外,她的生物鐘一向不曾改變。
北堂墨宸不再說什麼,而是拿起她的衣裳為她著衣,在這古代,向來都是女子伺候夫君著衣,在她與北堂墨宸之間,兩人的角色倒相反了。
他垂首,認真地為她捋平衣裳,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為她綁上衣帶,他輕柔的動作,就像對待一件珍視的寶物。
「墨宸,剛才那兩個暗衛向你匯報了什麼?」抬眼望著他精致的下頜,猶豫了一下,她問道。
北堂墨宸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快得讓人鋪抓不住,卻又轉瞬即去。
他一邊為她捋順凌亂的發絲,一邊漫不經心的笑道︰「他們過來向我匯報災情。」北堂墨宸離京之前安排了暗域樓的人前來江南,暗中探查水災情況,他這一番說辭如果是听在別人耳里,或許不會懷疑,但是,如今听著的是沐北寧。
「墨宸,如果是匯報災情的話,不會同時來兩個人。」沐北寧凝眉望著他,「昨夜用膳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心里有事了,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北堂墨宸望著她,見她眸子里閃爍著追根問到底的光芒,他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寧兒對他的事從來不過問,他原本以為今兒這事她隨便問問也就過了,卻沒想到她竟然察覺到他在隱瞞一些事。
他心里確實有些事不想告訴寧兒,但是,他不告訴,就能防止她不知道嗎?也許,有些事由他親自說出來,寧兒才不會起疑心。
北堂墨宸從袖中掏出兩封密函,遞了其中一封給沐北寧。
接過之後,沐北寧快速地掃了一眼,正如她所想的,這封信是關于江南洪災事項的內容。
這封密函上提及兩件事,其一便是指明朝廷獲悉的某些事與真相有異,工部尚書隨著前期災糧臨近江南境地之時,幾百名劫匪闖入劫走了災糧。而根據北堂墨宸派出的暗衛暗查得知,那伙劫匪在災糧遭劫前並未出現在江南一帶,劫糧事件發生後他們也隨著銷聲匿跡,之後,暗部的人在江南並未發現了工部尚書黃石的蹤跡,暗衛從災民口中查實兩日前此人與百姓抗災時不慎掉入水中,人,恐怕凶多吉少。
其二,除卻秦州佔位高,江南六省中的化、嘉、湖、常、福五大州年年遭遇水患,多年來以今年最為嚴重,五大州中以化、嘉、湖三州為受災之首,三大州良田、房屋半成被洪水淹沒。
江南雖為富庶之地,然連年的水災讓民眾所存積蓄有限,如今未受災百姓只能自保,不足以資助他人,災民只能靠災糧生存,朝廷賑災糧已無蹤影,災區百姓餓殍遍野,民不聊生,更有災民因為瘟疫而喪命。
「墨宸,朝廷財賦之地出于何處?」看完密函,沐北寧問道,中國歷史中的任何一個朝代,財賦之地永遠出自江南,在這個時代,她雖不了解其他國家財稅情況,但是北寧財賦之地確實出自北寧的江南之地。
「江南,以秦州為重。」北堂墨宸應道,工部屬于端王掌管,他一向與端王關系淡薄,若非此次父皇命他出巡江南,他也沒想到所謂的國家江南財賦之地,竟然餓殍遍野,民不聊生。
更讓他氣憤,江南的地方官竟敢向朝廷謊報災情,置百姓生死不顧。
「墨宸,你們如今打算如何做?」沐北寧並沒有打算跳過此事,問道。
「落風落雪已將化州烏紗村的百姓安置妥當,如今他們分別帶著一些身體強壯的村民前往嘉州、湖州。」北堂墨宸面帶愁雲,「暗域樓的人不方便出面,如今能以我的身份出面的人也只有他二人了,所以我打算親自去見見三皇兄的好舅父,秦州知府劉丙。」
他心里約莫盤算下日子,朝廷的災糧少說也有十來日才抵達江南,因為地方官員隱瞞災情的緣故,朝廷這次派送的災糧未必充足,此時能夠盡快找出被貪墨的災糧最好不過,這原本也北堂墨宸派落風落雪以他名義前去探查三大州災情,他本人隱瞞行蹤的主要原因,然而,此時災情的情況根本等不及他查出災糧的去向。
如今當務之急不是去追查賑災款和賑災糧餉的去向,而是先解決災民的歸宿問題和修建堤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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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墨墨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