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師 4第二章

作者 ︰ 胭脂藤

時間是一個月後——

凌霄蹲在一片生長極為旺盛的細睫針茅草叢中神游天際,旁邊盛開著白色花朵的野薔薇長勢蓬勃喜人。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已是臨近傍晚時分,越過植物樹木的蔭翳,由大小形態各異的堅硬果岩堆疊而成的黑色石林上空,晚霞火紅如同少女妖嬈多嬌的臉龐,天穹雙王其一的麗媞已經墜落,剩下拜魯坦也即將匆匆追隨她腳步而去。

灰撲撲式樣簡單的麻布長袍松垮套在身上,隨意搭在肩膀、編成一條麻花的長辮發梢掃著地,凌霄重重嘆了口氣,看著完好綁在左手腕間的手鏈眼神茫然。

由強韌卻柔軟度極佳的不知名青色細藤編織成型,兩頭越接近手鏈中心,織法就變得越為繁復精細,最終呈兜狀將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褐色橢圓形種子包裹在內。

模索著這件父親消失前留給他的唯一禮物,那顆連凌霄老師都毫無頭緒的種子,加上手鏈奇特的材質,不是沒被建議過使用更精密的儀器進一步做檢驗,可終歸是舍不得。十年來戴著片刻不曾離身,那時他雖然意識不清,卻明明感覺到它斷了啊。

而且,當時自己從作業梯上跌下來被磕得頭破血流,現在身上卻連個疤痕都模不到……

「大人!凌霄大人——」隨著草叢破開的動靜,一個頭頂棕色卷發,身量未足,有著濕漉漉小狗般眼神的少年出現在凌霄面前,「拜魯坦馬上也要落下了,我們回去明天再來吧,大人。」

說著話時,身著與其發色相同皮毛短打的少年不忘抬頭看向西方漸漸變暗的天際,在那里,小半個圓已經沉入地平線以下的巨星正懶洋洋散發出一日之末最後的余暉。

「利姆。」拍拍手跟衣擺站起身,凌霄發音生澀的開口喊出少年的名字。

莫名其妙來到這陌生世界一個多月後,終于明白不是自己在發夢的凌霄,不得不清醒的承認這里已經不是他曾身處的地球文明。

白日的天空,有兩顆名為麗媞、拜魯坦的恆星如太陽般照耀大地。而晚上,更能清晰看到如同地球銀河的三條星河帶縱橫輝映,與高懸天際的巨大赤月一起,交織成這個星球壯麗遼闊的夜空。

「那個……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要再稱呼我‘大人’了,利姆。」

許是還要羅織語言的關系,凌霄緩慢吐出的話語總給人以一種失調而奇妙的韻律感。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在一開始就可以無礙的傾听理解,但要張口說一種全新語言進行交流他還是頗花費了一番功夫。

拜來到這世界前的良好教育之賜,凌霄通曉數門外語,由于工作經歷的緣故甚至粗通幾種南美洲少數部落語。雖然這些在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用處,但回過頭來看,‘說話’這件事實在是萬源同宗,掌握語感發音關竅後,凌霄雖仍對自己有些別扭的發音不甚滿意,但事實卻是他進步神速。

「可是凌霄大人——」正在給他拾起一旁草地上簡陋布包的少年利姆聞言抬起頭,濕潤的棕褐色雙眼在看向他時一如既往亮晶晶的,「先知吉吉說了,您是自然與光輝化身的創/世神泰勒斯于人間行走的使者,您可是打這泰勒斯之眼中降臨到這片泰拉大陸的!」

看著少年將裝滿藥草與果實的布袋斜跨在肩膀,出于對他人信仰的尊重,凌霄對于將他夸張描繪成一個絕世神棍的形容,只能無奈以對。

順著利姆手舞足蹈抬起的臂膀方向,眯起眼看向兩人上方十數米的高空,那個將他帶到這個異世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如同平靜湖面鋪開的綠色漩渦般徐徐伸展轉動——

關于少年口中的泰勒斯之眼,在磕磕絆絆翻閱了一個多月艱深的典籍文獻後,凌霄終于弄明白這些不明原因無跡可尋又隨時隨處可能發生的奇妙現象究竟是怎麼回事農家小地主最新章節。

用地球人的思維來理解,就像兩條原先平行向前的線,因為不可知的原因出現了交叉。本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位面世界,在兩者出現交叉的那個點,造成了眾多跨越時間與空間而存在的裂縫。

凌霄對宇宙物理方面的知識並沒多少深入了解,也就無法解釋為什麼這個星球這片大陸上會有如此眾多位面與位面相交錯的點,衍生出的空間裂隙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甚至會將只在另一個位面存在的生物帶來到這個世界。

仰望著眼前這壯觀的泰勒斯之眼,比之月前它的面積增加了一倍有余,現在的大小和半個足球場相當,在那巨大的漩渦狀的中心,除了一片深沉濃稠看不見底的瑩綠光芒外卻空無一物。

凌霄無聲收回了視線,環顧綠色光芒照拂下,他所身處的這片稱其為‘植物寶庫’都不為過的綠之世界,沒有外面肆虐整個平原的疾風,也沒有地球的鳥鳴蟬啼。在這個仿佛被時間與空間雙雙遺忘的夾縫一角,山茶野薔薇桔梗矢車菊等在連綿的針茅草叢間星羅棋布,再遠一些的草地邊緣,高大的細葉榕、七葉木、銀杏甚至珙桐和桫欏都挨挨擦擦彼此錯落著生長。

原本在地球上生態習性地域分布南轅北轍的植物鬧哄哄的長在一處,如今看來,這景色更像是倒懸于頭頂的那道光之漩渦,從遙遠故鄉彼端投射向這一世的虛幻泡影罷了。

「凌霄大人——」

被利姆輕快的叫聲打斷沉思,凌霄注意到他正活潑地甩踢著胳膊腿,隨即在一陣柔和的白光過處,一頭脖頸上掛著鼓鼓囊囊的藥草袋,渾身毛發微卷,高度恰到凌霄大腿根部的棕狼自少年消失的位置親昵地向他靠近,「夜晚的平原很危險,趁著拜魯坦還沒落下,讓利姆帶您快點回去吧!」

「……」

深呼吸,盡量不讓表情顯得過于僵硬,凌霄默默一遍遍催眠著自己,這是跟地球人截然不同的古提瓦獸人。盡管過去了一個月,他仍然難以習慣這樣在他眼前由人至狼或由狼至人轉變的沖擊。

「我們走吧,大人。」

「……嗯。」

迎面正對著那雙濕潤的褐色眼珠,凌霄只能硬著頭皮雙手微微施力攀上了棕狼利姆的脊背。

馱著他坐穩後,被抓住頸肩部毛發的大狼便以一種優美的韻律揮動開四肢,快速奔踏穿行過草叢與一簇簇低矮相間的灌木,不過幾息間就行至巨大漩渦狀光芒籠罩的邊緣,在這里流轉飛散于空中的綠色光臂淡得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巨狼腳下帶著綠意的植物逐漸稀疏消失,露出了地面風化碎裂成小塊的漆黑礫石,在一道道黑壓壓嶙峋分布的石柱石崖間左右穿梭,快接近出口時的那一瞬,利姆後腿用力蹬跳,便向前竄躍了一大段距離——

這片隱蔽的由體積各異的黑色礫岩組成的石林外,荒蠻平坦的紅褐色大地便一覽無遺。

鮮活流轉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利姆發出一聲快活的嘯叫向著前方疾奔,棕褐色的毛發在穿行的氣流間起伏飄蕩。平原上經年不息的風刷地掠過鼓脹起凌霄的衣袍,伏低身體,黑色眼睫下淺綠的雙眸微微眯起,遠方似乎傳來若有似無回應般的呼嘯,凌霄面露笑容側頭傾听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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