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又濃郁的香味在整座茂密的叢林內蕩漾,凌霄因為事先吃下藥物的關系,這次沒有再度受到這些使人喪失心智氣味的影響。請使用訪問本站。
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內的汪林奇身形乍隱乍現,在半空樹木枝杈上、或是地面樹干背後不時出現引領著凌霄萌寵當家。
兩個人都沒有再出聲說話,只有分開草木枝葉發出的沙沙聲回響在凌霄身體周邊。這片密林內的所有植物,凌霄甚至都沒有發現半片枯黃的焦葉,視線所及一片奇異的深綠色,仿佛植物們生命的循環代謝都已凝固。可事實卻並非入此,所經之處的地面上,分明是一層不知經歷過多少歲月、極為厚實松軟的腐葉層,只是落葉的顏色仍舊鮮亮,仿佛腳踩在一塊色彩濃烈的綠色絨毯上行走一般。
小心。
手臂被突然出現在身側的汪林奇一把拽住,凌霄的腳步堪堪停在了一處奇異的開闊地之外,之所以稱它奇異,是因為凌霄身後周圍的植物樹木都挨挨擦擦生長茂密,彼此間互相爭搶著那僅有不多的空間,而面前這一大塊圓形空地上,卻完全沒有任何植物生長的痕跡,平整覆蓋著腐葉層的地面上什麼也沒有,看似平靜,卻莫名散發著陰沉可怕的氣息。
向右繞著邊緣過去,這層落葉下面是能腐蝕血肉的泥沼,掉下去就別想活了。
這可並非汪林奇危言聳听,雖然千年前就已被荒廢棄置的香料鎮人跡罕至,但偶爾還是會有零星的冒險者路過進到鎮內。這片數百年前突然出現並存在至今的森林,只要有人發現並踏入進去,結果全部無一例外地再也沒出來過。
眼前這個吃人的沼澤不過只是開胃菜,小意思罷了。這座看似寂靜無聲的叢林,外表極具欺騙性,它真實的面目,卻是一片充滿了無數擇人而噬生物的恐怖鬼域!
而這個凶險的泰勒斯之眼,那麼長時間沒有被外界察覺發現,說來各種原因復雜卻也簡單。它所在的香料鎮地處嘯風平原最西南、巨狼與荒蛇兩族荒涼交界的地帶,而越是這樣偏遠的無人區,類似的險惡裂隙存在的也就越多。
像在嘯風平原,各個部落內每天報備情況的正規捕獵搜查隊,通常都是以各自部落聚居地為圓心活動。他們不會特意跑去那種犄角旮旯的區域進行探索,聚居地周邊不時出現的泰勒斯之眼,已經足夠讓他們忙于奔波應付了。類似遺跡之丘風之眼這樣能被早早發現的,可以說是極小概率的事件。
而除了平原上由各部落組織的狩獵隊伍,剩下的一些成員復雜、彼此結伴四處游歷冒險的私人團隊,從來就沒有向各自所在勢力報告行蹤的先例。他們在這片大陸上漂泊游蕩,風餐露宿,有人為的是提升自我突破極限;而有人為的,卻是在狩獵一個高風險的泰勒斯之眼後,隨之而來高回報的可觀收益罷了。
這一部分人,行蹤不定,他們最容易發現類似香料鎮這樣,存在于泰拉大陸各地的那些奇異又危險的泰勒斯之眼,也最容易因為這類危及生命的險境,而深陷其中最後悄無聲息的覆滅死去。
我選的這條路,別的危險生物都不願意靠近,因為像這樣的泥沼前面還有很多,你自己當心。
比劃著手勢做出口型,汪林奇也不等凌霄反應作答,身影便再次消失,隨後又倏然出現在右前方一棵三人都無法合抱的巨樹前,對著他招手。
朝那個穿斗篷的青年點點頭,在听了他的警告後,凌霄便小心地在整片開闊地邊緣移動,最終平安繞過了這個乍看之下沒什麼異樣,隱蔽性極強的泥沼。
之後的一路上,由對這片森林似乎無比熟稔的汪林奇引領著,凌霄穿行其中,有驚無險躲避過了許多大小不一的沼澤地,鼻尖飄蕩的那股香氣正越來越濃郁不散,凌霄知道自己快要接近此行最終的目的地了。
到了。
隨著話落,汪林奇在某棵足有十多米高的樹木前停了下來,一株郁郁蒼蒼的藤類植物這時正如蛇般攀附著它生長。
每張深綠的心形葉片都足有凌霄頭部大小,其纏繞睫全部都深深勒進了黑色的樹干之中,詭異的綠色汁液仿佛鮮血一樣、自樹干的傷痕處汩汩溢出網游之九天龍女。那些汁液滴落到寄生藤本那鮮亮的葉面上時,就好似水滴滲入沙土,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被不停迅速地吸收殆盡。隨後,那些要命的藤蔓便移動著收縮地更緊,試圖逼出樹干更多可供汲取的汁液來。
凌霄看得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哪里是什麼植物,根本與嗜血饑餓的野獸無異!
這棵樹要完了。
汪林奇只是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表情淡淡地沖凌霄抬手示意道︰放心吧,這東西只是那個怪物的幼體形態而已,它只會不停找適合自己口味的樹木寄生,直到榨干那棵樹的最後一滴汁液後,才會去尋找下一個目標繼續絞殺。這個形態的它們還是素食主義者,不會吃人。
汪林奇的話可沒起到什麼安慰作用,在知道了眼前這株怪異的藤類植物,就是之前幾乎令他喪命的那個怪物的幼體形態後,凌霄克制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不要踫它就沒事。汪林奇叮囑著,隨後又道︰周圍有幼體出現,再往前就是母體活動的範圍了,你想好了是不是真的要去?
那個可不是普通的怪物,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你那點力量……還是你想好了要怎麼對付它?
凌霄,就算你白白去送死,也不一定能救回那個獸人。
一句又一句,那個身披斗篷的汪林奇所講的,雖然刺耳難听卻又都是事實。凌霄沉默著,美麗清澈的綠色雙眼直直注視著身前似乎苦口婆心勸說他的青年——
我要去。
羅勒是我的護衛者,他的生命便視作我的。
如果明知他有危險,而我無動于衷。
那麼,我還有什麼資格令他追隨?
這一刻,從凌霄那雙一貫溫柔的眼眸里,透出的是無可轉圜堅定的眸光。
即使受傷,即使會死,即使將經歷不久前才剛經歷的恐怖,汪林奇從對方明白無誤的眼神里,終于知道他無法阻止凌霄。
這個外表溫吞的濫好人,在觸及其內心善惡是非的原則準繩之時,看來卻又比任何人都要強硬,毫不退讓。
明明毫無力量,為什麼會有這樣強大到似乎正閃閃發光的心靈?
簡直令人自慚形穢。
隨便你,不過別指望我會再幫你。
也不知是賭氣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黑色兜帽下臉色冷冷的汪林奇,在說完這一句話後,便須臾消失,不見了蹤影。
凌霄笑了笑,也不在意。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對一個不久前還想要害他們的人來說,居然能突然回心轉意幫助自己來到這里,已經是凌霄足夠的幸運了。原本就不曾奢望過多,也就沒有所謂失望一說。
翻了翻腰側的布袋,又看了一眼背在腰後包里沉睡的小龍崽亞度尼斯,由于早產的關系,小家伙不鬧騰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是用來睡覺,此刻,他正蜷縮在包內啃住自己的尾巴,睡得香甜呢。
汪先生,我知道你在。
沖著陰暗幽深的樹林虛空,凌霄說不上來原因,就是知道那個身披斗篷的青年並未遠去,他懷抱安放著小龍崽亞尼的布包,語氣懇切︰雖然知道你不喜歡我,但這里沒有別人,只能麻煩你……
這個——他舉了舉裝小家伙的布包,他叫亞度尼斯,是普雷恩斯一族的幼崽洛城月。我曾答應了他的母親阿娜絲,要好好照顧他,可是今天之後我恐怕沒辦法履行我的承諾了,麻煩你!
麻煩你帶著亞尼,他很乖,也不用吃什麼東西,請你帶著他去嘯風平原巨狼城,找到狼族的先知吉吉大人,將亞尼交給他就可以。
他脖子上的鱗片你可以拿走,里面封印著巨龍的靈魂之力……
只要把亞尼帶回巨狼城就好。
麻煩你。
對不起,阿娜絲。
輕輕地將布包放在松軟的地面上,凌霄感覺異常羞愧,明明曾那樣冠冕堂皇地答應了阿娜絲,要好好照看她的孩子,如今,卻不得不無能地把小家伙留在這里托付給他人。
明知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一個無比困難的局面,也不是沒想過,動用那片阿娜絲饋贈的龍鱗來解決目前的困境,可機會只有一次,萬一不成功,萬一失敗,自己不要緊,小家伙跟著他該怎麼辦?
羅勒生死未卜,他不能再拿亞度尼斯的安危冒險。
對不起,亞尼。
都怪我沒有力量。
不甘與愧疚在凌霄眼底化作一片水光,他極力忍住心底的動搖,不願意讓這代表軟弱的淚水墜落。紅著眼楮,凌霄最後看了一眼蜷在包里,甚至小小打起呼嚕來的小龍崽亞度尼斯,轉身不再回頭,穿梭過這片業已開始漸漸稀疏的異世叢林,背影悲愴孤寂。
白痴。
冷冷譏諷著自凌霄離開的地點現出身形,汪林奇抓過地上布包的帶子,將之小心隔開身體一段距離拎著。他喃喃自語,連帶兜帽下那張蒼白的面孔都似乎有些恍惚。
把普雷恩斯一族的幼崽,拜托給一個亡靈照管,不是傻瓜就是個瘋子……
發了一會兒呆,又似乎突然之間驚醒過來,他咬牙切齒地恨聲道︰我是絕對不會過去幫你的!
待在這段安全距離內就足夠了,看那個傻瓜去白白送死,他才不會跟他一樣傻乎乎地湊上去,那個叫凌霄的家伙,死了正好。
死了我就能徹底解月兌了。
汪林奇又定定看了眼那些在手腕間時隱時現的青綠色花紋,從那條怪異手鏈所給予的禁錮與束縛中,徹底的自由……幻想著美妙的前景,汪林奇眯起了眼楮,可霎時突然涌現在腦海里的一個巨大陰影,卻讓他打了個冷顫——
凌霄他根本不知道那條該死的手鏈存在力量,這個莫名其妙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咒縛他也是不知情的。
也就是說,他並未與自己直接訂立契約,單方面強制建立關聯的是那條該死的手鏈!
一旦他的精神消亡,一切歸于虛無,自己就只能永恆地被困在他身邊與其尸身為伴了。
「我x……!」
對那條無恥的手鏈在這一刻簡直恨之入骨的汪林奇汪先生,在空氣中留下一句字正腔圓的國罵後,便在原地匆匆消失。
而那株不停收攏著藤蔓的植物幼體,葉片濃綠陰沉,正持續搶奪汲取著其他植物的生命之源,似乎永不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