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的前院大廳與唐府的布局類似,都是一間客廳兩間耳房,空間的大小相差無幾,不過里面的擺設卻大不相同。
精美的瓷器,華麗的裝潢,就連底下坐著的椅子都是紫檀木雕,整個一高端大氣上檔次,一進入客廳,唐祿這小子就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低著頭緊盯著地面,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抱著懷中的禮盒,緊緊地跟在唐修的後面。
這不是他第一次進入裴家的大廳,當初裴、唐兩家關系還不錯的時候唐祿也曾隨老爺少爺來過幾次,按理說應該已是見怪不怪了,但是唐祿不知怎的就是放不開,感覺在這麼富麗堂皇的大廳里面顯得特別地別扭特別地壓抑。
走進大廳的正中,唐修的身子乍停,唐祿一個沒注意就直接撞了上去,好在彼此間有些距離且行走的速度不快,兩人稍觸即分,只是唐祿抱著的那些禮盒稍稍踫到了唐修的後背,並沒有顯露出大大的異樣。
趁著裴士元、裴士信上前與裴有道稟報的空當,唐修回頭狠瞪了唐祿一眼。
看唐祿局促不安、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被裴家客廳里的這些豪華裝飾給比襯得自卑了。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
就好比是把一個從小在山窩窩里長大的人一下扔放到繁華都市里的五星級大酒店當中,在被酒店內的燈紅酒鸀迷了眼楮的同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自處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讓唐修沒想到的是,唐祿這小子竟然也會有這種自慚形穢的自卑反應,在唐府里生活了這麼多年,又跟在唐修這個敗家子的後面吃喝玩樂了許久,應該是見過些世面才對,怎麼現在會是這樣一副反應?
還好方才在即將撞上的時候唐修心生感應,身子適時地向前稍傾了一些,不然若是撞瓷實了,丟臉可就丟大發了。
唐祿縮了縮脖子,不敢與唐修對視。
有些事情唐修失憶了或許已不大記得,不過唐祿自己卻心里明鏡一般。
以前唐家還沒有沒落的時候唐祿就很不招唐修少爺的待見,每次出門唐修也都是優先選帶上唐福、唐笀他們兩個,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唐祿這小子見不得太大的場面,帶著他去赴宴,嫌丟人。
場合不對,唐修只是瞪了唐祿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轉回身向正廳中安座著的裴有道有其他三個婦人看去。
裴有道四十幾歲的年紀,身材偏瘦,長像也不似唐修想像中的一副奸人臉,相反,這裴有道竟還是一個相貌端莊的老帥哥,一臉正派氣質,看上去亦是會讓人頓生好感。
若不是真切地知道裴家對唐家所做的一切,唐修都不敢相信這樣相貌堂堂的一個老帥哥,竟然是一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岳不群。
真是白瞎了這麼一副好皮囊。
見裴有道正含笑看著他們,唐修目光一轉,瞄向了裴有道身邊的那三個婦人身上。
座位距離裴有道最近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風韻美婦,皮膚白晰,相貌較好,盡管已近不惑,不過身上的嬌媚之依然不減,她與裴有道一起坐在正廳的兩個主座之上,坐端正,神態莊嚴,不用猜就知道這位一定是正室。
另外兩個婦人一左一右地分別坐在再下首一些的兩個側位之上,唐修將主要的心神全都集中在了這兩個婦人的身上,因為他知道他的岳母秦氏之前本身就只是裴府的一個丫環,根本就不可能會坐在正室的位置上。
左邊的一位三十六七歲的年紀,長相中等偏上,衣著華麗,在外的雙手與臉頰全都白白女敕女敕,滋補過甚,虛胖,一番診斷之後,唐修直接將她濾過,繼而將目光瞄向右首的婦人身上。
右首的這位婦人,同樣的三十幾歲,不過身上的穿著就顯得樸素了許多,雖然也是新衣,不過衣服的顏色與面料卻遠遠不如之前的兩位,更重要的是,這位婦人的雙手細長、粗糙,手指上面布滿了一層尚未褪去的老繭,一看就知道必是時常辛勞。
就是她了!
唐修抬頭朝秦氏的臉上看去,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面容稍瘦,上寬下窄瓜子臉,長相算不上是漂亮,不過也不難看,是屬于那種耐看型的臉旁。
秦氏坐在那里顯得有些拘謹,神情上有些緊張,當然還有一份掩藏不住的欣喜與激動,看向唐修與裴彩兒的目光滿是溫柔。
媽媽的味道。
這是唐修見到秦氏之後的第一感覺。
溫柔,溫暖,慈善,溫順,這就是唐修心目中媽媽的味道。
前世的唐修父母早故,自幼是隨著爺爺長大,所以自記事以來,他從來都沒有切實地感受過媽媽的關懷與呵護。
但是在與秦氏的目光對接的這一刻,從秦氏那滿是慈愛與憐惜的目光中,唐修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媽媽的味道,雖然秦氏的這份慈愛與憐惜幾乎全部是沖著裴彩兒去的,不過唐修心中仍是感動莫名。
這個娘,我認定了!
沒有理會裴有道與另外兩個婦人,唐修牽起裴彩兒的左手,徑直向秦氏走去。
秦氏坐在那里,見唐修與裴彩兒沒有上前與裴有道見禮,反而是直接向她走來,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擔心拘束、坐立不安,不過隨著女兒女婿越來越靠近,心中的那點顧忌也全都被她給拋開。
秦氏緩緩從椅上站起身來,滿臉激動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兒與女婿,眼角處不覺積起了些許淚滴。
走到秦氏跟前,唐修松開裴彩兒,站到秦氏的正對面,在裴彩兒與在場所有人的錯愕與不解之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沖著秦氏磕了三個響頭,高聲道︰「小婿拜見外母大人!」
姑爺回門,原本是不必非得要磕頭見禮的,很多時候只要姑爺恭敬地奉上一杯茶水也就夠了。但是現在,在唐修見到秦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頭他必須要磕,因為這個女人的身上,有他媽媽的味道。
「好!好!真是好孩子,地上涼,快起來吧!」
秦氏也很意外,不過她還是很熱切地彎身去將唐修給扶了起來,並細細地打量著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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