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然後就只剩下了劉恬和言少熙兩個人，她其實到現在也還是想不明白他這麼早收工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可再專心一想，就又突然明白了。對了，他應該是要去見那個他的女孩了。哪里又能真的放下心呢？所以，接下去他大概就會對她說聲抱歉，然後讓她自己回家吧。
可是等他開口，還不如自己來開這個口。
她醞釀了一下，開口說道︰「那個……」
「上車，我送你回去
「什麼？」
劉恬一驚，這……這不符合邏輯啊。她被自己一口上不去下不來的口水嗆到，咳了幾下，連肺都咳痛了，又忙忙地問道︰「你……你說什麼？」
言少熙好脾氣地溫溫重復一遍︰「我送你回去
說著便已經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他的手還搭在車門上，劉恬站在門前沒進去，對著他當即又問︰「那你……」臨到口卻又停了一下，才說出那三個字的稱呼，「那你女朋友呢？」
眼前的人的表情似乎變了一下，仿佛是在想她說的這個人是誰，然後一旦想到了，他的神情就有一點故作輕松的淡淡哀傷。嗯，故作，輕松，她看得出來。
他只平平地說︰「她還不是我女朋友
接著劉恬就有點意外了，那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孩啊，能夠讓言少熙喜歡成這樣，還能夠不喜歡他。
而就在她意外著的這一小段時間，言少熙已經伸手將她按到了車里，迅速地關好了門，再從車頭繞過來坐入車里，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已經發動了。想了想剛才也算是自己提到了他的傷心事，欠了他一次的，于是就不再過多反抗，就這麼听話地坐著，任他開。
哎，可是又不對啊，明明是自己欠了他一次，怎麼反倒是他來給她當司機呢？所以現在到底是算自己在還，還是又欠了他一份情？
就這麼糾結地想著，很快就回到了市里，劉恬給言少熙指路，向來路痴的自己指的方向連自己也快要給弄糊涂了，不過奇跡的是到後來他還是听懂了她神一般的指路，搞得她都不曉得是應該夸他聰明還是說他們倆心靈相通。
車子開到了劉家樓下，這里是個快要拆遷的舊小區，附近的道路早已經拆得不成樣，平時極少有車子肯開進來，這回卻開進了一輛銀光閃閃的豪車，引得過路的人都不禁回頭打量幾眼。
其實還在小區外面的時候劉恬就勸過言少熙的，讓他送她到那里就好，里邊的路又難開又難認，只不過他淺笑回我道︰「難道你覺得我技術這麼差？」于是她就說不出話來了，本來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可被他這麼一反駁，她要是再勸，就真的好像是這個意思了。
這車的防震系統應該還是不錯的，一條崎嶇的破道路開著並感覺不到有什麼顛簸。不像之前，劉恬曾經有幾天騎過自行車去上班，從這里騎出去，一路震得連腦子都暈了，看外邊的車和人都還是一晃一晃的，後來實在是怕有一天一出去適應不了會撞死，所以干脆就選擇了步行。
車子平平穩穩地一直開到了樓梯口，這才停了下來，她還沉浸在自己的雲里霧里，想著這條路哪怕就真的是難開得像雲霄飛車那樣，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也會希望一直無盡地開下去。
可是，車停了，她又重新回到現實中來，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自己，自嘲完之後就很快地自己側身打開車門下去，連禮貌的一句再見都忘了說，就這麼步履匆匆地從車頭繞過想要回劉家去。他也該早點離開，他的車，還有他的人，在這個地方本來就顯得很不合適。
可當劉恬低頭快要走到了樓梯口的時候，眼前卻突然被一大片yin影遮住了，並看到自己洗得泛黃的廉價帆布鞋前，出現了一雙干淨漂亮的白se休閑皮鞋。
她緩緩而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五分疑惑，五分躲閃，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麼個情緒地等著他說些什麼。
言少熙也了解到她沒有開口問他的意向，三秒後果然主動開口，語氣里有一如既往的笑意︰「就真的急成這樣，連再見也不說一句？」
唉，有沒有這樣一個人，見不到他的時候你輾轉反側想念，也早就構思了滿月復的話想要和他說，可是當真的見到了，他就這麼真實，完美地站在你面前，想你每天都會做好幾次的那個美夢，你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甚至連對視他一眼都做不到，失了一切的鎮定冷靜，幻想過要和他說的話也早就忘得干淨，像是個局促的膽小鬼。
她如今就是這個局促的膽小鬼，尤其是現在和他兩個人獨處，尤其是此時此刻，多麼像是一對情侶，約會了一天，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
不，不。她絕對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吸了一口氣，想要顯露出個尋常的笑來，想著說完這句話就可以走了，以後……也不知以後會怎樣相忘于江湖。便又把笑努力加深了一點，自欺欺人覺得應該是看不出有什麼苦意的，留給他最後一個莞爾的樣子︰「再見
此時反倒是言少熙他的神情，在听完劉恬真的如他所願說了這兩個字以後，變得有些凝滯了，不過她不再多看多想，說完後就如釋重負一般，失魂落魄一般垂了頭轉身要上樓去。
「等一下
那好听的聲音又叫停了她，她自然，是會為這駐足的，只不過這一次還沒等她自己轉過身來，就感到手腕上被一股力量擒住，便再也動彈不得，渾身僵硬，觸電般的猛地抬起了頭來，極其意外與不敢相信。
這是他第三次拉自己的手了，可現在身邊明明沒有別人，他不用演戲給誰看，那麼又是為了什麼？
一個意外還沒完，又一個震驚就已經接踵而至了，他居然，順著拉住她的手一扯，把本來就已暈暈乎乎的自己，給樓到了他的懷里。
那好聞的味道，就又一次這麼滿滿地充斥進了劉恬的頭腦里，漫天都飛起粉紅se的泡泡，什麼理智，什麼思想都化作了水和面粉一比一的漿糊，哪里還知道自己是誰，這里是哪里，現在是什麼時間。神魂顛倒，唯獨稍微還能想的起來的一點，是今天早上的那個吻，難道他是想要以什麼方式開始，就以什麼方式結束嗎？
結束……那，最好還是不用了吧。就這麼抱著好了，沒有他喜歡的女孩，沒有她的自卑，也沒有他的若即若離。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也同情她，果真把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久到她真的以為，這便是永恆。
言少熙削尖的下巴微微抵著劉恬的頭頂，溫柔地說︰「今天真的謝謝你，以後，能不能也像今天一樣來陪我？」
她窩在他的懷里听得並不大真切，听到他像是說了些什麼，也不在意內容，就配合听話地發出一聲「嗯
他把她的頭發揉了一揉，世上大概沒有比這更溫存的動作了，哪怕是不分真假的，她也願意在此刻心甘情願地沉淪。
「那就說好了。以後你要是想來了，就打個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嗯
啊？等一下，什麼？
剛剛是進行了一段什麼對話？言少熙他說什麼？他說以後要接自己去陪他？不是吧。
剎那間靈魂就像歸了位一樣清明了，劉恬回想了一遍已經記不太清的剛才的對話，大致還是能夠回憶出個大概，想了一遍後就如同個釋放的彈簧一樣從他懷中彈開，連同他那只前一秒還撫在自己頭發上的手也一起被掙開。
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言少熙的那只手空蕩蕩地停留在空中，看上去有點怪異，竟有幾分落寞的意味。他輕輕地握了握拳，像是在抓住什麼並不存在的東西，然後緩緩收了回來，勾出笑，道︰「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呢？」
「那不然是為什麼呢？」她問。接著，馬上似乎又想到原因了。
其實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難回答的，答案只有一個，就和之前的幾次一模一樣，因為，她是……那個女孩的假替身啊。言少熙讓狗仔把自己當成她，是擔心狗仔不會就此作罷，還回來挖他lance的緋聞，那時自己就可以充當緋聞中心，而她還是生活得好好的。
對，答案就是這麼簡單，即便那個狗仔之前被他說得可能不敢再把lance的女朋友公布出來，可言少熙也舍不得自己喜歡的女孩受一點點打擾，把她保護得多麼好啊，不惜找了個路人劉恬來當靶子。那麼這個擁抱又代表什麼呢？憐憫？抱歉？
不，言少熙，你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作為對她的回報，你真應該對她狠一點，這才是，你該對她這麼一個沒有自制力的人最好的方式。但是，試問自己又做得到嗎？如今這樣，她至少還能擁有有關于他的喜悲，不然的話，可就真的什麼都沒了呀。
那麼，這樣也是好的。
至于此刻，再問下去就真的是自討沒趣了，兩個人都會尷尬。她這麼問完他不是果然回答不出來麼，好，她不逼他，也是為了留給自己一點脆弱的臉面。
人，貴有自知之明。心底嘆了一口氣，自己又說︰「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好，我答應你頓了一頓，到了真正的最後也只剩下兩個字，「再見
劉恬走得很快，生怕和他再有什麼牽連，腳步有些踉蹌，幾次差點在樓梯上踩空，還好畢竟是自己走慣了的地方，才最終並沒有出什麼丟臉的意外。走了半層之後仿佛听到身後的人說了一句「你知道什麼了？」語氣還有點著急，可她已經轉身進入另一層樓梯，看不見他此刻到底是怎樣一副著急在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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