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或許愛到了最深處就是卑微,
卑微到了最極致就是裝聾作啞。
後來葉堇默還來找過劉恬幾次,或者找了各種月餅的大小事做借口讓自己去他家,以至于自己對于他家早已模得熟門熟路。有幾次還是為了威風去武jing中隊,大致就都是為了說明他真的不會再那麼不負責,會好好照顧月餅。劉恬其實沒幾天以後就不怎麼怨恨葉堇默了,那天爆發出來膽量斥責葉堇默的勇氣全部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反而還以為那天是自己鬼上身。這幾天因為能一直接工資以分鐘計算的工作,小ri子過的不要太滋潤,簡直快要步入小康再升入富裕,嫉妒得小樂直呼有jian情。
小樂儼然已經把葉堇默看成了劉恬的金主,自己瞎編亂造的故事將來也頗顯得有編劇天賦,害得劉恬在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慢慢的心里也在產生微妙的變化。比如說再听到小樂那麼說自己和某人莫須有的jian情時已經習以為常不再上去和她拼命,又比如說每次見到葉堇默的時候,越來越發現他長得好看,而且,是會讓自己臉紅心跳的那種好看,他如今也可能是受了自己的影響,對月餅負責起來了,有時他們兩個和月餅在別墅的花園里玩,自己都忍不住要看他看得入迷,葉堇默,他娘的怎麼就這麼帥!
某天她和葉堇默約好了要去他家教月餅坐立行等幾個簡單指令,在「寵物之家」待到了上午的時候準備著就要去了,小樂在一邊碎碎念她是即將嫁入豪門,消極怠工,劉恬笑而不語,竟一點也不覺得听著不受用。當把手機最後往帆布包里一塞,拉上了拉鏈準備要走時,一個電話卻恰好打了進來,她疑惑地一看來電顯示,便慢下腳步來接听。
「喂?」她努力平靜著語氣問,似乎已經很久,沒听見他的聲音了。
經過聲波、數碼多次轉換的聲音,從手機里流淌出來還是好听得致命,言少熙溫柔誘惑︰「劉恬,你今天有空嗎?」
「有……額,沒有,我是說……」她語不成句,尷尬地撓頭,除了每次接到他電話時的那種緊張,怎麼這回還有一種……被抓jian了的感覺?難道真的是被小樂的思想灌輸的太深刻了?
「沒有空?」言少熙問,語氣那麼柔和,那麼叫人不忍拒絕,「可是今天……真的很需要你來
「……」劉恬沉默了,那畢竟是言少熙啊,她的太陽,怎麼能拒絕?
若是放在平時,就是有天大的事她也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可是這一次,她已經約好葉堇默了,要是對他出爾反爾,自己心里也會不好過。真是恨不得自己有《聊齋志異》里女妖阿英的分身術。
「真的不行?」他又問了一次,害得劉恬的負罪感也就更深了一層,電話里兩頭都無聲了有三秒,言少熙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麻煩你了
她忽然變了表情。最後一次?是真的從此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他重新成為可望而不可即的太陽,而自己只能再次仰視?這麼長一段,就真的成了一場幻夢嗎?
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越是美好的,便就越短暫,其實能和自己心中的熱愛相見過,牽過手,甚至……親吻過,不管是真是假都是種奢侈,她應該感恩而不是緊抓著放不下。不過也就是一個多月的事情,其中相見,也不過寥寥幾次,她不相信自己割舍不掉。
這既然是最後一次相見,是告別前的相聚,那就必須去了。劉恬面se僵硬地扯唇︰「好,我來
小樂看她打這個電話的樣子有些不對勁,就走上來問了幾句。她搖搖頭苦笑不講話,繼續出門去趕公交車,只不過是趕開往風景區的車。
坐上車了以後她給葉堇默發了個短信說明不好意思自己今天爽約不能來了,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找的是個店里太忙了只好改天的借口,電話她是不敢打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露了餡。
公交車一站一站的停靠,四十分鐘以後終于到了目的地,下車後還得看著路標才能找到風景區的所在,進去以後的路她就比較熟悉了,直接走上古樓,推門。
里面的人正好要走出來,看見是她恰好來了,都很驚訝,幾個人向她打招呼,她敷衍地抿唇微笑,直到芝姐走到她身邊。
「小恬?」芝姐驚喜地說,「你來了,又來探lucifer的班啊?」
劉恬嗯了一聲,目光並不在芝姐漂亮的臉蛋上停留,而是在人群中穿梭,似在找人,他那麼璀璨奪目的一個人,自己不可能找不到,除非言少熙根本不在這。
「找少熙呢?」芝姐輕而易舉看穿了她,並且解開她的疑惑,「他不在這。大概是又在皮影館,你去那里找找吧
「……謝謝
劉恬很快應了一聲,飛快地轉身離去。
屋子里的人都互相不解地看看,唯有趙芝望著門外,畫著深se眼影的眼楮垂了一垂。
劉恬其實一下樓就後悔了,答應得這麼快,可卻忘了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皮影戲館在哪她根本就不知道。瞎找只會浪費時間,只好隨便找游人問,可游人也本來就都是不熟的,有指對的也有指錯的。最後饒了好幾圈才終于找到皮影戲館的所在,也不知道言少熙現在到底還在不在里面。
皮影戲館算是整個風景區里繞下來的景點中人最少的,現代的人太浮躁,往往不會喜愛這些安靜而無趣的老技藝,他們更願選擇去花居雅舍里看看青樓文化,或是嘗一嘗乾隆酒樓里的御膳,拍下幾張照片作為留念就匆匆走了。皮影作為h市的一項傳統非物質文化,正面臨著失傳的危險。
一叢少見的紫竹靜靜長在牆角,門口有一個老人,坐在寬大的藤椅里默默無言,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堅持,看見有人來了,便站了起來往里走,大約是把劉恬當成了過路的游客,隨便潦草逛一圈就會離開。
進門以後霎時就覺得視線一暗,陽光都被門檻隔離了,又似乎是被陳木的濕氣吸走的,溫度比外面yin涼好幾度。里面的景致很不像一個景點,甚至不像屬于這個世界,怪不得明明是游人如織的地方也留不住一個駐足的人。
「姑娘,看皮影戲麼?」一同跟進來的老藝人用本地話問。七十多歲的樣子,身子看上去挺硬朗,可是一雙眼楮卻深陷,里面沒有一點點喜怒,也是看劉恬站了那麼久都沒有離去才肯問上這麼一句,「《水漫金山》哪樣?蠻熱鬧的
劉恬找了一圈沒有看到言少熙,唯有幕布後面的那個人影看著有點像,可是又不敢確定,听到老藝人這樣問自己,更是不好反駁了他對自己手藝的希冀,點了點頭,回答︰「好
邊上奏樂的老人先開始了表演,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樂器,鑼鼓梆子,既熱鬧又透著種虛空。幕布後面亮了起來,隨著那站在旁邊的老藝人的一聲唱詞,白娘子裊娜出場。一段獨白以後是各種人物的出場,奏樂聲不斷變化,弋陽調里有她听得懂的也有听不懂的。
戲真的很熱鬧,不到五分鐘,她都來不及認清幕布後面那個控制皮影的人是誰就草草結束。不是說不jing彩,只是,太熱鬧的戲了,以至于錯過很多。像是只有柔緩唱調里才能品出的那種韻味,皮影女子迆迆而行才會有的那種風姿。而且,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繼續確認剛剛那個演了白娘子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或許是是以前的記憶,據推測她從前的生活應該是挺文藝的,又念出了一個現在的自己其實並不知道的名詞︰「師傅,能不能演出《游園驚夢》?」
那老藝人一怔,干涸的眼中似乎閃了閃什麼光,雖然還是喜怒不驚,可已經算是很大的反應了,他連說兩個好字︰「好,好。我親自去給你演
「不用了劉恬叫住他,仿佛是在害怕,萬一走出來的那個人不是他,那還不如不要這麼早知曉的好,她看著幕布里面的那個人影,說,「還是他來演吧,您只管唱就行
老藝人表情一沉,回答︰「好便後轉身去了樂隊旁,那也都是些和他同樣年紀的老人了,沒有哪個年輕人會願意傳承這些,包括他們的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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