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恬填飽了肚子安安分分地回房睡覺,一直到第二天清早都沒再去吵人家。醒過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居然已經八點多了,她三年來在劉家從來沒有睡到過這麼晚,八點對她來說簡直是個難以接受的時間。急急忙忙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去衛生間洗漱換衣服,昨天淋濕的衣服洗干淨後開著空調已經烘了半干,她並不考究地穿上,然後走出房間想趕緊跟葉堇默告別然後也該回家,一夜未歸,她還沒有跟劉家人交代過,一定會讓他們覺得麻煩。
可是在房間里繞了一圈也沒找到葉堇默,難道還在睡?可敲他的門半天也沒人應,大約是出門去了。
那她又該怎麼辦?是等他回來還是留張紙條?也不知道他要什麼時候才會回來,還是留張紙條說明一下就走吧。
劉恬到處找紙筆,還沒等找到,就听見有人開門的聲音。正好,是葉堇默回來了,那就不用她再留紙條說明,直接說一聲就可以走了,對,還應該再向他道一聲謝。
她看著門口,門被打開,但是走進來的人並不是葉堇默,而是一個氣質極佳的婦人。劉恬頓時震得一切動作都僵了,愣愣地站在原地,連大腦都停止轉動。唯一的反應就是,這是……他母親?他們眉眼里還是有點相像的,眼角都有略微翹起的漂亮弧度。不過,此刻這種狀況自己似乎有點躺槍啊。
任憑哪個母親在來看自己兒子的時候,見到房子里有一個陌生女人,尤其還是早上,都會往那方面想吧,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絕對是解釋就是掩飾。劉恬已經不知道要怎麼接二連三的烏龍事件,眼看著婦人一轉頭就注意到了她。
毫不意外的花容失se,但葉夫人的氣度還是極好的,除了臉se的驚訝並沒有其他的什麼過激反應。遭遇意外的時間,意外的事件,還能保持如此鎮定的,果然是葉堇默的母親。
葉夫人有向她問話的意向,這時門口又走進來一個人,這回終于是葉堇默。
他見自己家的門開著就知只會是他的母親來了,一進門直接就叫了一聲︰「媽然後順著視線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劉恬,登時意識到這是發生了什麼,臉se一沉。立刻簡單直接地說明,「她是我朋友,昨天雨下太大她正好在附近回不去,您別誤會
葉夫人看他一眼,表面接受卻並不不相信。本來,兒子終于肯找一個新的人,終于不再留戀從前的那個人,這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他整整三年都沒有交過女朋友了,現在總算是看開選擇忘記。只是……這個女孩子太過隨便平凡了,進他家的門也實在不大配。
葉夫人顯出一臉慈愛的笑意,對葉堇默道︰「我知道了然後轉向劉恬,走近幾步,笑意依舊和藹,「你……是阿默的朋友?」
「是劉恬點下頭,順勢不再抬起來,就這麼低著。
「既然現在天已經晴了,就快回家吧,別讓家里人擔心葉夫人說,分明是在對她很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是,阿姨她靜靜地回,接著就側過葉夫人走向門口,他母親身上有華麗的香水味。經過葉堇默之時,劉恬抬頭不知何意地看了他一眼,終是,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出口。
劉恬一離去,葉夫人忽然轉身幾步走到了自己的兒子面前,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阿默,你怎麼找了一個這麼不檢點的女孩?」語氣先是嚴肅鄭重,接著又轉成一種深深的無奈︰「但是……只要你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只要,能忘掉……忘掉阿宓……」
「媽葉堇默叫住了她,臉se已十分不好看,背著從門口直直透進來的光,逆光深沉,頓了很長的時間像是在做一個困難的決定,最後寂靜地說,
「您也認不出來了嗎?如果我說……她就是她呢?」
葉夫人的臉一下子徹底震驚,美眸渙散著,先是如同陷入了一個冗長的回憶中,然後露出痛苦,不忍,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再也不是處變不驚的樣子。母子兩個就這麼大門敞開著,站在門口互相沉默。
半晌,葉夫人保養極好的玉手攀上葉堇默的肩,心疼而又沒奈何。她的兒子,做其他的事干淨利落,為什麼偏偏就是不能夠放下阿宓。他平時什麼話都听家里的,從小到大沒有一點辜負過父母,她以他為驕傲,他弟弟也以哥哥為榜樣。可就是這樣一個听話的孩子,脾氣竟這樣拗,如果真是他認定了的事情,那麼誰都不能改變。
但以母親的身份還是得微薄地勸一勸,雖然她知道這幾乎沒有用,語氣已柔得似在肯求了︰「畢竟她家今時不同往ri了,都三年了,別再跟她有來往了,好嗎?」
這個時候,葉堇默居然漸漸勾出一個冷笑來,什麼叫畢竟她家今時不同往ri了?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還被瞞著。真是諷刺,一個根本不算秘密的秘密,居然瞞了他三年,如果當初他不那麼輕易就走,如果當初有人告訴他,如果他不是一走就是三年,根本不用兜這麼大一個圈子的,他應該早就可以回到她身邊。
那抹笑透著寒意,是恨,又是被命運玩弄的自嘲︰「你們早就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是為了讓我不再愛她嗎?但是怎麼可能?我這輩子,只做過兩件不順你們心意的事,一是一意孤行去當一名jing察,第二件事就是要和阿宓在一起,可你們一定不知道吧,我之所以要當武jing,也是為了她
他還記得,幼時的她極崇拜jing察,她對他說︰「阿默,你以後也當jing察吧,這樣要是遇到危險,你就可以保護我了
他當時不置可否,可卻在心里暗暗記下了,她的要求他都會達成。但是,是一語成讖嗎?她遇到了危險,可是他還是不能保護她,甚至,還愚蠢地恨過她。
葉夫人搭在葉堇默肩上的手慢慢滑了下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自己生出來的兒子變得陌生,自己到底看懂過他嗎?
她知道這個表面听話懂事的大兒子其實內心是固執的,可是沒有想到,他會認準一件事情或一個人,固執到這種地步。像是之前放著龐大的葉氏家族企業不繼承,而一意孤行選擇從底層開始去當一個又吃苦又危險的武jing,氣得他父親揚言要斷絕父子關系。不過他也爭氣,在家里嬌慣慣了,到了外面居然表現還很不錯,再加上刀子嘴豆腐心的父親托了政界里相熟的人給武jing支隊上尉寫一封推薦信,再憑著過硬的實力二十出頭就當上了少校。本以為這樣固執就已經到了極致,沒想到,他最固執的地方是在阿宓身上,阿宓……那個原本單純的小姑娘,三年之後居然就成了剛才那個膽小局促的女孩了嗎?
葉夫人對著兒子從未見過的表情驚得沉默,更是因為見到了從未發覺過的他埋在心底下原來冰山一樣廣袤無邊的愛,發現什麼勸說都是完全無用的,只能出神地喃喃嘆息喚,如在喚走到懸崖邊的人回頭,可葉堇默應該早就已經是掉下去了吧︰「阿默……」
葉堇默垂著頭,墨玉似的黑發遮在額前,隱去許許多多表情,一陣微弱的風吹過來,揚起發絲,露出一點眸光,只听見他淡淡說道︰「我不能沒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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