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兼門下侍郎張邦昌陪著康王趙構出了汴梁城,想起了多年好友白時中的種種不該,竟然在背後捅了自己一刀;又想到自己即將深入虎穴,九死一生,忍不住在城樓下掩口哭泣了起來。
趙構在一邊卻笑道︰「相公,我們此行,無非是替國家分憂解難,你何須害怕成這般模樣?」
這一番話,趙構說得輕松自如,完全是平時旅游出行的感覺,絲毫沒有半點即將前去金營做人質赴難的味道。
張邦昌擦了擦眼淚,驚訝地看著這個自小在皇宮中長大的少年王爺——這個王爺遠比他所想象的要更沉靜,更有智慧。
可以確信,就是在這個時候,趙構以其勇氣和淡定,征服了感性過強、具有強烈柔性人格的張邦昌。
當然,這里的柔性人格,其實指的就是膽小怕事,奴顏婢膝。
看著張邦昌臉上表情的變化,趙構心里不由得增加了幾分信心。
出城之前,康王趙構花了五兩黃金的代價,讓陪同的太監答應給他一個時辰,好讓他回府收拾行裝。
這一個時辰何等珍貴,趙構怎麼會浪費在收拾行裝上?只見他一轉身,左兜右轉,竟然到「江振子安寓客商」客棧去找江大胖子。
李綱和吳敏這些人是指望不上了,全都已經投靠了欽宗皇帝;在開封府內,趙構想到唯一有可能幫到自己的,就是「江振子安寓客商」客棧的掌櫃-江振子。
之前在岳飛和宗澤的口中。趙構也得知江振子的種種神奇之處。
反正已經是陷入絕境,走投無路,為何不找個江湖異士,且把死馬當活馬醫。
上天不負有心人。江大胖子真的給了趙構一個救命錦囊。
錦囊里面只有兩個大字︰「演戲」
根據江振子的解釋,就是讓趙構在金兵營中把自己扮演得完全不象是大宋朝的一名王爺,而要象其他人,最好是能扮成探子的模樣。
只有讓金人認為這個人質是個假王爺,趙構本人才能有一線的生機。
如何讓自己看起來不象一位王爺?
趙構剛剛在汴梁城下小試牛刀,看見張邦昌那一臉的愕然,趙構就已經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趙構、張邦昌等一行人等慢慢步行來到金兵的軒轅門前,已經是正午時分。
隨行的太監站在金營門前,朗朗唱誦道︰「大宋欽宗皇帝欽差特使。康王趙構和太宰兼門下侍郎張邦昌大人出使金營至此;金國昌平王。掃南大元帥完顏兀術大人請速出門。前來迎接。」
這位隨行的太監曾經在金鑾殿前值班,常年唱諾宣讀,中氣十足;這一唱。字正腔圓,聲音嘹亮。
奇怪的是,已經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金兵營里竟然沒人前來理睬搭話。
眾人正自納悶,「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大隊金兵沖出營門,把趙構和張邦昌等幾人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那些金兵一跺腳,舉起手中的兵器往上一挺,「錚錚」作響;大刀的刀面和狼牙棒上的鐵釘。把正午的陽光,反射在幾位宋使的臉上、身上。
「殺、殺、殺」金兵們殺氣騰騰,口號喊得整齊,震天動地。
完顏兀術听到探子回報,說宋使在軍營前擺架子,完顏兀術大怒,讓傳令官安排給宋使一個下馬威,嚇唬這些孱弱的宋人。
張邦昌和兩位隨行太監那里見過此等場面,嚇得當場癱倒在地下,連聲哭泣了起來;尤其是張邦昌,啼哭之聲宛轉悠揚,哇哩嗚哩,再配上那一臉的雪白胡子,真是聞者傷心,听者垂淚。周圍的金兵一時不知所措。
《三朝北盟會編》中記載︰邦昌倒地慟哭,淒慘如婦人狀。
雖然宋人把金兵叫做蠻夷,但金兵始終都是人,既然是人,就有惻隱之心;如今見張邦昌哭得悲悲切切,金兵的心腸馬上軟了下來,客客氣氣地把宋使迎入中軍帳里,面見完顏兀術
完顏兀術看著書案前的宋使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個只有四個人的宋朝使團,一位老者、兩個中年人臉色慘白、哭哭啼啼;而剩下的那位少年人面不變色,凜然無懼地站在一旁,傲氣凸顯。
完顏兀術走近前來,圍著少年走了一圈,臉色一沉,低聲喝道︰「你這位少年究竟是誰,為何如此大膽,見到本王竟然不跪?」
這個少年當然就是康王趙構。
听到完顏兀術發問,趙構輕輕一笑,答道︰「本王就是大宋欽宗天子的九弟,康王趙構是也。本王是大國上邦的親王使者,閣下是友邦的王爺元帥,我們兩個職位不同,卻是同樣的尊貴,所以本王沒有下跪的理由。」
在張邦昌等人的襯托下,康王趙構原本顯得十分嚴肅,孤傲不凡;這輕輕一笑,四周的金兵頓時感到如沐春風,連帶完顏兀術都受到感染。
「此人很不簡單。」完顏兀術心里下了判斷,嘴上卻是不依不饒︰「我大金入宋以來,所向披靡,貴國的官兵無不望風而逃;如今我大金兵臨汴梁城下,宋朝已是亡國在即,貴大使還如此說法,用我們女真人的諺語,就是‘死了的啄木鳥_好硬的嘴’豈不好笑。」
完顏兀術說完,和四周的金兵一道,哈哈大笑了起來。
康王趙構卻是不慍,輕蔑地說道︰「中國雖然暫時勢弱,卻是萬眾一心,團結一致;而金國貌似強大,女真人、契丹人、黨項人、蒙古人等等,其心各異。」
趙構越說越精神︰「即便汝等攻陷汴梁城,我父皇——徽宗太上皇帝還在江南,我漢人的旗幟依舊屹立不倒。反倒是,你們孤軍深入漢人地區,一旦我大宋朝各路勤王兵馬抵達到此本王實在是替你們擔憂。」
康王侃侃而談,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竟然把中軍帳中的一眾女真將士說得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這里究竟是誰人的主場?
不是說宋人的官府孱弱無力,上至皇親國戚,下到朝廷命官,全部都是**不堪,膽小怕事之輩嗎?
眼前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膽敢在金兵的中軍帳里胡言亂語!
「你肯定不是康王趙構。」
聲音響起,中軍大帳的門簾被掀起,一位漢人服飾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手中還把持著一柄尺余長的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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