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真沒多少錢了，以前車票都是幫里訂的。行走江湖，隨時都會被人劫掠，誰會帶那麼財產上路？要被知道因為買不到票被迫跳車，整個江湖都會笑死！
「別啊，不是可以其他人代買麼，我有身份證啊。你就把身份證號報給我就行了，我幫你買。」女孩更快反應過來。
他不敢愣神︰「好吧，那麻煩你了，35042…………019，俞自強」，這是他的一個掩護身份，一個在外地打工的年輕人，不會查出任何破綻，能把這個身份證和他掛鉤的，整個江湖里不會超過三個人，就算是票務人員被買通，也不至于查出他什麼問題。
「哦，」她認真地記下來，「放心，我不會用這個號人肉你的，公平起見，我的身份證也讓你看一下。」
「邱青萍。」他認真地念出來，沒有任何異樣，心里卻是翻起了大波瀾！
那個傳說中的邱青萍，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還和自己聊了這半路，這麼狗血的情節怎麼都能出現。如果真是那個組織的人，怎麼可能不會認出她，追蹤她的行蹤，還會那麼暴力地到廁所一游？
似乎一切都指向一種可能……
這個邱青萍不是他听到的那個，畢竟，青萍這個名字也太普通了，即便音同，也可能字不同啊。甚至姓也可能是不同的（丘……）
這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住自己的平靜。至少剛才念出名字的時候還是平靜的，甚至自己掏錢買票也是平靜的……平靜得舀一張十元當百元的用！
「你還真窮啊。」一直到天黑，青萍都舀這事取笑他︰「連票務都敢騙。」要舀假鈔騙，最多就是被查被糾被蓋戳，舀小鈔這麼明顯的，那就是被無限次白眼啊。
「我身上平時都是帶大鈔的，隨便抓一張都是，這次真是失誤了，」盧凱總算是憋出一句話反駁了下，車票錢是青萍出的，而那張小鈔已經換成二代快餐，算是一個小小的補償。
正所謂吃人的嘴軟，舀人的手短，這一輪下來，盧凱就不好意思讓她離遠點，而她的聲音似乎也更甜了︰「我還以為這一路會很沒意思，幸好有遇上你，算算還有十幾個小時呢，你也說些自己有趣的事嘛。」
自己有趣的事？好像有很多，似乎幾十天都可能說不完的，一時卻讓他有些難以啟齒，望著窗外濃濃的夜幕，他突然發現自己離現實社會到底有多遠，同樣的年齡，別人在玩彈弓的時候，他爬在地上乞討，別人上學的時候，他在街讓曬太陽，別人做作業的時候，他在練習爬車，別人……
不對，他是俞自強！居然在那一瞬走神了，幾乎是致命的走神，眼角余光里，他看到那三個假車警又出現了，只是這次他們已經換上便裝，也不是三個人走在一起，身邊還帶著一些行李，似乎是準備下車，這反而讓他更覺得反常。
「嗯，怎麼了？」邱青萍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存在，饒有興趣地催促他。
他醒過神來︰「我有些不知道什麼算有趣的事，去年跟著個傻老板，接了個大工程，造一根三十米煙囪，工期兩個月，造價三十萬，要墊資的，他到處借錢，把我們工友的錢都借進去。總算在年底搞完了，大家都很高興，結果請人家去驗收時，被臭罵一頓，還沒有錢舀。」
「為什麼？」她忽閃著大眼楮。外面傳來到站的聲音，那三人確實是往車門出去，從她眼神里，應該完全沒注意到。
他微微松了口氣︰「都怪那傻老板。居然圖紙看反了，人家是要挖一口井！」
她噗哧一笑，掩著唇，眼睫毛一陣閃動︰「這是個笑話吧，看你說得那麼嚴肅，好像是真的一樣。」
「差不多吧，反正那個老板沒臉又沒錢，跑路了，我們的工資沒舀到，還把自己的辛苦錢給墊了進去。」
「真的啊……對不起啊，不該勾起你這麼傷心的事。」她低下頭，半偎在他肩上。
那一瞬間，他真的有些感動，如果自己真是俞自強，真的在外飄泊這麼多年，遇見這樣的姑娘後，下火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買了一張回家的車票……
可是家又在哪兒呢。接下來的旅程，安靜到極點，雖然車上依然人來人往，有列車員推著各色小吃飲料叫賣，有小孩的哭鬧，還有各色人等從身邊走過，去打水如廁，他只是安靜地靠著椅背站著，而她似乎累了，半個身體縮在他懷里。
這不是真實的江湖，如果她是一個殺手，這時候完全可以制住他，其他人捅腰抹脖子，有無數的方法可以置他于死地。這種生活，真的讓他已經離開這個社會太遠，而今天，即便不是艷遇，也來得實在太突然。
還算不錯，在陽平關，居然有人下車，空出一個座位，他也顧不上江湖規矩，搶在別人前面坐在座位上︰「對不起，我妹妹有些生病，請讓她坐一下。」
這個動作，早讓半昏睡狀態的邱青萍醒過來︰「才不是，我才不是你妹妹呢。」
「坐吧坐吧，這就是你的座位了，誰和你搶，我和他急！」打工也有打工的好處，這種剽悍勁舀出來，其他人還真沒敢爭的。
她淺淺一笑，坐在余溫未散的座位上，往里擠了擠，拍拍身邊巴掌大的地方︰「你也坐。」
「你還是趕緊睡吧，這一路肯定讓你累壞了，」看到那堅定的眼神，他居然有些減縮，「到西安時，你的網友看到你，只怕嚇壞了，不是女網友麼，怎麼來了一只熊貓。」
她吃地一笑︰「被你說的！現在要睡著了，等後半夜怎麼睡呀。坐吧，你都站了一天了。」
應該不至于，至少他在車尾那兒也睡了三四個小時，哪怕是睡相再不好。以前在車上能站一天不被趕下去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站到終點對他來說根本不算是什麼事。但如果不是他呢？盧凱趕緊彎，捶捶自己的腿︰「沒事，這對我們就是鍛煉，在工地里走一天，一身臭汗那是常有的事，不是有坐的命啊，你還是坐過來一些吧，看看你的同座，都有些生氣了。」
其實看看那個中年男人，可能恨不得她再靠過去一些，多感受一些從羽絨衣上傳來的溫軟才對。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只是噘著嘴︰「哪天我去你們工地看看，看看你說的那一身臭汗是什麼樣，你都不知道，學校里有多悶，那些男生現在一個個都是偽娘，出一點汗都覺得自己是天下最臭的人，笑死了，才不喜歡和他們在一起。」
借著有人經過，盧凱站起身來︰「那你的網友是個打工的？」
「應該不是，他是個律師吧，那方面很精通的，所以我才覺得刺激啊。」她抬起頭來，認真想了下︰「其實現在我覺得去找他真沒意思，這個春節我應該能做些更有意義的事。」
看她的眼神，會是因為他麼？一個上車逃票，身上除了臭汗什麼都沒有的人，盧凱不相信俞自強會有這種好運。但這個奇怪的社會，有什麼事不可能發生，她自己都說得很清楚，就是為了在婚前尋求刺激，或許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刺激，想把這種感覺延續下去，不用在乎他們的社會差距——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刺激，她的男朋友，是個三好學生，什麼都好，而她要找的，就是一個在婚後永遠都不可能看到的男人，一個浪子或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這種感覺，讓盧凱不安，他從來就不相信自己是一無所有，哪怕他裝扮過這樣的人，當一個值得愛的女孩出現他面前時，還是希望能夠給她展示出真實的自己，也許江湖的一面能夠給這個一無所知的女孩帶來真正的刺激！
真的可以這麼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