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 如墨,灰s 雲層彌漫了整片天空,把原本就為數不多的星光也遮住,連同躲在角落的彎月也看得不是很分明,漆黑的天空單調沉抑。
空蕩蕩的馬路上立著幾盞燈柱,暗黃s 的燈光便在黑暗中照亮一小片地方,隱在更遠的y n影之中只能看到樹木和建築的輪廓,兩邊的商鋪都已經關了,只有一兩扇緊閉著的門窗間隙偶爾透出光亮,時間是深夜。
呼——
疾駛的跑車便從盡頭呼嘯而過,飛轉的輪子濺起路邊的積水,綻開點點滴滴的水珠,灑到了馬路兩旁的綠化帶上,緊接而至的是更加刺耳的聲音。
吱——
高速行駛的紅s 跑車猛地剎住,急停的輪胎便摩擦著路面發出難听的聲音,在安靜的馬路上顯得格外的刺耳,隨即擦著瀝青路面滑出了一道長長的軌跡,跑車斜斜停在馬路拐彎處的綠化帶前。
听到了動靜,有人從窗口探出了頭,朝著馬路張望,看到跑車安然無恙之後便搖了搖頭重新縮了回去,隨即街道重新恢復了安靜。
跑車內,劉錦兩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坐在副駕駛席,整個人幾乎側著身子,一只腳狠狠地踩住了剎車,然後憤怒地抬起頭,吼道︰「你瘋了!」
坐在駕駛席上的宋玉玲卻是沒有吭聲,緊緊地抿著嘴,眼楮透過玻璃窗看向車外,一只腳還踩在油門位置,從酒店出來之後,她就一直冷著一張臉,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抱怨,直到上了車,油門便幾乎一直踩到底。
一開始他還以為她只是想快點離開酒店,避免其他人追了上來,只是在好幾次險些撞上馬路的圍欄之後,他也就明白事情大概不是他想的那樣。
一般的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逃了出來之後要麼慶幸自己什麼也沒有發生,要麼生氣或是報j ng,而宋玉玲現在卻是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唯一肯定地便是她幾乎是把所有的情感都壓抑在心里,劉錦不知道她以前經歷過什麼,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只是宋玉玲現在表現出來的模樣,卻是很難不令人擔心。
看著像是失去話語能力的宋玉玲,想到了她剛剛近乎自殺一樣的舉動,一股怒意便從心里涌了出來,隨即劉錦低沉地吼道︰「下車!」
然後不管她是否願意,劉錦將她從駕駛席上拉了出來,兩個人調換了位置,跑車便再一次發動,在馬路上緩緩地行駛開去。
緊緊握著方向盤,劉錦臉上依然掛著怒意,兩個人彼此之間一句話也沒有說,側過頭,透過後視鏡,他可以看到宋玉玲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斜靠在了座位上,眼楮望向了窗外,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的臉,他卻突然覺得那應該是一幅怎樣柔弱的表情,原本心中怒意稍減。
跑車一直向前,直到駛出市區,接近了宋玉玲的別墅時,他才听到她微弱近乎乞求一樣的說話聲。
「……劉錦,我還不想那麼快回去……」
聞言,他便轉過頭,沒有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低著頭的宋玉玲說出這一句話之後便又重新把頭扭向窗外,他想了想,打了方向盤,跑車隨即轉了一個彎,朝著遠離別墅的方向駛了開去。
……
江海市的某一處山腰——
紅s 的跑車最終停靠在山路圍欄旁,兩邊是茂盛的灌木,圍欄之外便是山間特有地斜坡,從這里可以看到山下縮成一點的建築群落,因為是深夜,終究是看的不太分明,模模糊糊或深或淺地連成一片。
車子停下之後,宋玉玲便下了車,然後翻過了圍欄,在斜坡上坐下,雙手環起,下巴抵在膝間,身上穿著的是從酒店的衣櫃中找到的寬大襯衫,她的裙子被撕爛了,總不可能什麼都沒有遮掩就走出酒店的,此時冷風吹過,自襯衫的間隙吹入,一股寒意涌起,她身體不可遏止的顫抖,腳忍不住縮了起來。
劉錦站在她的背後,看著她略顯瘦弱的身影,原本想責怪的話又吞了回去,然後他也跟著翻過圍欄,現在的宋玉玲表現得這麼平靜,他有點擔心,因為害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他便干脆也在旁邊坐下,側過頭,看著她的側臉,凌亂的發絲在寒風中揚起,帶著若有若無的淚光,在這一瞬,劉錦才真正感覺到她的無助,仿佛一個人在承擔著所有的不幸。
兩個人,一大一小便隔著一段小小的距離,坐在斜坡的草皮上,偶爾吹起一陣大風,灌木便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低訴的哭泣聲回蕩在附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玉玲慢慢地仰起了臉,望向黑漆漆的天空,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隨即他便听到了宋玉玲近乎呢喃的自言自語。
「……以前公司在不大的時候,這樣的情況就經常遇到過,出去洽談業務,那些男人眼光總是令人不自覺地感到惡心,他們會拉著你到各種各樣的酒吧,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灌你喝酒……像蛀蟲的一群人………呵呵……他們是怎麼想的,我當然知道了,而他們卻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有時候生意談成了,也要提防,因為有競爭對手,他們無時無刻在等你犯錯,也會故意去抹黑你,談生意的對象如果是女的還好點,如果是男的話,生意成了,便會有人跳出來,對方的妻子也會鬧到公司里,這樣那樣的指責,小三,情婦什麼的都會喊,然後原本談妥的生意會因為這樣告吹,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只是……虧她們口口聲聲說相信自己老公,轉過頭卻是鬧到了公司里,很難看不是嗎……」
說著這些她從來沒有跟人說起過的事情,宋玉玲的語氣之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不忿,無奈,還有……濃得化不開疲憊,盡管每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劉錦總是覺得她是一個j ng明的女人,過得很滋潤,並不缺錢,會享受生活,也很張揚,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難得住她,然而此時看著她在寒風中瑟縮的身影,他才突然發現在她努力維持的光鮮表面背後有多少的辛酸。
「……後來公司有了一定規模,不用什麼事情都自己親力親為,但這樣應酬的事情推不掉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個女人撐起了一家公司本來就是很難,被人看不起,被人輕視地事情有的,也不會消失的……」
宋玉玲不大的聲音在山腰間回蕩開去,然後又落下,帶著辛酸與苦澀,這樣的事情,她沒有向別人說起過,她有自己的驕傲,不願別人看到自己難堪的過往,便將這些情感統統埋在心中,只是在時間沖刷下,這些東西慢慢變得更加沉重,她的委屈,她的難過在慢慢地溢出,即使再怎麼堅強,她也還是一個女人,有著自己喜怒哀樂,再怎麼掩飾,她也不可能一直將這些東x z ng在心中。
劉錦便坐在旁邊靜靜地聆听著,然後從她只言片語慢慢還原出她的過往,她的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對待,這也就難怪第一次見到宋玉玲的時候,她表現得如此j ng明。
「……而一開始建立公司的初衷也僅僅是為了生活能過得好點……後來公司新招了一個業務員,長得很漂亮,我知道的,她很驕傲,我可以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在出去應酬的時候卻被灌醉……她還很年輕,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等到第二天看著自己身邊躺著的丑陋的男人才猛然驚醒……」
「……那個女孩子只是剛剛畢業的,家里也沒有什麼關系,遇到這樣的事情,想到的當然是報j ng……只是……只是她還是太年輕…。對方動用自己關系,最後這一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然後一開始只是想過得好點的初衷便也慢慢變成不能讓自己成為讓別人輕易欺侮的對象……因為我有自己的妹妹,如果她也遭到了像那樣對待,至少讓自己能夠成為她的依靠,不至于什麼也做不了……難道……難道這樣子也有錯嗎?」說著,她的語氣陡然提高,轉過頭看著劉錦。
看著有點激動的宋玉玲,劉錦輕輕地搖了搖頭。
「……呵呵……你也這樣認為,只是她不這樣認為,她覺得我**蠻橫……我這個做姐姐的還真失敗……而且就算不管我怎麼努力,也總會有人會肆無忌憚的,就像今天差點被……我真的不敢想象下去了……」
說罷,她的語氣又慢慢變得低沉,仰起的臉埋在手臂上,劉錦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卻陡然間听到她軟弱地哀求︰「劉錦,可以借一下肩膀嗎……」
听到她的話,轉過頭,他便對上了宋玉玲的視線,楚楚可憐的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哀求令他心髒忍不住跳動了一下,看著她軟弱的模樣,倒也是不忍心拒絕,于是他慢慢挪了過去。
「說好哦,只借一下……」
隨即他側過身,有些冰冷的手臂卻是從他的背後環到了胸前,然後緊緊地抱住了他,宋玉玲幾乎是將他整個人攬住,隨之鼻尖傳來她身上香水味道。
劉錦的身體忍不住僵硬了一下,心跳開始加速,兩團軟肉緊緊貼著他的背部,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聲,隨即臉上傳來一陣清涼的觸感,一滴淚珠從他頭上滴落,順著他的臉頰滑下。
感受到她的無助,劉錦輕輕嘆了一口氣,有點無奈地低聲道︰「……這也太狡猾了吧,說好只是肩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