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個ch ngq ng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星星點點的寥寥幾盞路燈點綴著山城,白象街三十七號的安德森洋行小洋樓也是一片寧靜。
李竹清清晰的听到了更夫第四次打更的聲音,在內心掙扎良久,終于還是穿衣起身;輕輕的站起來打開臥室門,開門時她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發抖。趙協理最近幾r 一直在洋行,使得她毫無機會下手,唯一一次趁他外出喝酒時辦事,還把事情辦砸了——誰能想到趙協理去那種銷金場所卻不沾腥,偏偏提前返回?今r 趙協理離開時說的明白,他今晚會待在南岸租界區和安德森大班商討事務,明r 上午返回,那麼——今晚就是她的最後良機了!?
想到自己的小囡囡,只有干了程四爺交代下的事,她的小囡囡才能回到她的懷抱!想到這一點,她平添了一股勇氣。她首先檢查一樓的大門是否鎖好,然後又去看了看王狗子的小妹子睡熟沒有;往r 狗子也是住在這里,不過昨天他匆匆離開,連她也不知道去向。
她猶猶豫豫的走上二樓,用鑰匙打開趙協理的辦公室,然後點亮了一根蠟燭,在文件堆里慢慢翻看著;那個滿臉凶相的程四爺要她找幾份文件,文件名字寫在一張紙條上,她看完後記下,然後紙條就被燒掉了——程四爺的背後還有人!一想到這點她就感到徹骨的冰寒,可是再一想想她的小囡囡,她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啥也不想,只管按他的吩咐做,否則——在趙東的辦公室里,她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幾分鐘後,在趙協理的抽屜里發現一本報表,那是他每月專門呈交給安德森大班的月度總結,除了洋行最高級的兩人,所有的其他職員從未看到過這份文件。
文件是趙協理親手寫的,李竹清一看封面就認出來,她認得這個筆跡,趙協理的鋼筆字挺有型,但是許多字缺筆嚴重;她用顫抖的手拿起這份沉甸甸的文件,翻開封面打算查看一番,卻赫然發現一張寫有字跡的小紙條夾在那里……
掃過一眼之後,她就木然放下文件,渾身如同被抽干了氣力似的慢慢軟倒在地上;背靠著辦公桌,她無聲的嗚咽起來,眼淚不可遏止的流了出來!身邊那張窄窄的紙條上,在飄曳不定的燭光映照下,赫然寫著趙東的字跡︰
李經理望安!
今r 方得知令愛為歹人所執,且y 脅迫從事……我已查明此事乃何人所為,所為何事,正與友人謀之……此事趙某一力擔之,必妥善著手,務使令愛平安歸家,李經理勿憂!雲雲!
在這個靜怡的夜間,空曠的辦公室里只回蕩著李竹清壓抑低沉的抽泣聲!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二r ,趙東在上午趕回安德森洋行;一到辦公室就麻利的收拾東西,片刻之間已經辦妥,就在他準備離開時,李竹清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趙東抬眼打量著憔悴的李經理,她全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齊齊,透著職場女人的大方與干練,只不過微微紅腫的眼楮出賣了她,她看著趙東的目光五味雜陳,有惶急,有愧疚,也有淡淡的期冀;趙東也不說話,對她淡淡一笑,提起皮包就y 出門。
就在跨出門前一剎那,他停下腳步,注視著李竹清的雙眼,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她圓潤的香肩,沉穩的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李經理一下子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兩滴眼淚劃過她嬌女敕的面頰,還未滾落已變得冰涼!
趙東出門後腳步變得急促,行走路線多變,三拐兩繞,沿著下半城高低不平的坡路直往前行,很快就到達位于打銅街的‘惠川’銀行小樓前,這是麥之白的產業;他此番前來,正是專程拜訪對方。
現在他手頭掌握的信息已經足夠多,多到能夠推斷出整件事情的輪廓;昨晚他專門前往南岸租界區擬定計劃,安排諸項事務及細節,整備人手和器材,以備事態惡化時所需;但是在放手大干之前,他還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听听麥公子的意見。
他畢竟是心理年齡超過三十的男人,知道‘朋友’和‘朋友’也是有區別的;像楊大隊長和陳連長這樣的酒肉朋友,他是半點口風也不透漏,沒準他前面說過,後面就被人賣了;但是麥之白有城府,有擔當,也有c o守,是一位可以托付重要事情的良友。
「趙老弟!」麥公子一見他頗為驚喜,「久未見面,近r 生意可好!」他揮揮手,示意下屬給他端茶待客……
趙東坐下後,三言兩語客氣一下,然後開門見山的把他的事情詳細敘述出來;剛听得幾句,麥之白微微變s ,不過他涵養甚好,其間也不插話,耐心的听趙東講完。听完之後,他霍然站了起來,面沉似水,「秦家如此魯莽行事,哪里還像個守法商人!」他停頓片刻,咬著牙說道︰「此事須容不得他們放肆。我ch ngq ng總商會中,商號不下數千,假如人人如此勾連幫會,不法從事,那還了得?」
當下兩人細細研討對策。首先確定找官府是不可行的,如今ch ngq ng城內是有j ng察系統的,只是川省軍閥混戰,各個派系軍閥如同走馬燈似的在ch ngq ng這個川東首席要地來來往往,j ng察系統早已是一灘渾水,更何況zh ngf 部門中袍哥甚多,不同堂口中人交錯混雜,人脈凌亂,貿然插進去,只會把小麻煩變成大麻煩。而且還有更壞的可能,那就是把本地駐軍也牽扯進來;目前ch ngq ng城內駐軍以第一軍系統為主,多個大小派系勢力混于其中,一旦事泄,指不定就被哪個軍閥敲一大筆竹杠——軍閥比幫會中人可狠多了!
「麥兄,此事小弟也別無他法!李經理之女尚屬稚齡幼女,時r 拖延下去不堪設想……」趙東對這個時代早有心理準備,心中其實並沒有太多激憤,假如遇事就‘憤青’,那在這個亂世年頭還活個啥?當下他面s 平靜的說道,「秦家和信字號堂口c o切在前,小弟無法可想,昨r 已經聯絡幾位江湖朋友,倘若對方不肯善了,那小弟只能用江湖手段了結此事!麥兄切勿擔憂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