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的車遇到紅燈時,停了下來,這是29秒的停車。宋小姐雙手猛然拍了下方向盤說︰「不對勁,和我想的不一樣!」
副駕駛座上的助手小芳嚇了一跳。她做宋小姐的助手兩年多了,在她的心目中,這個男人婆是個處驚不怪應對自如的女人,現在卻有些慌亂。沒有男朋友的女人真是怪人哦。
「宋姐,合約簽了,那個胖子還給了預付金,應該沒有事吧?」她拍了拍手提箱示意說。那里面有一份正式合約,還有張現金支票,還含有她的獎金呢,出發前宋姐認真許諾過的。
「不是錢的事兒,太容易了,真是太容易了。你和我做了這麼久,哪里見過這麼容易收到錢的?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節奏,怕是有鬼哦——再說他的條件實在很怪!」
「胖子總裁想要三十八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條件,可以理解啊,他可能在年薪上做文章。」
「哈,有道理!還有那個胖子總是嬉皮笑臉地看我,可能就沒有懷好心。這一切都有解釋了。」
助手小芳腦補了一下宋小姐干柴一樣的身形,在心里撇了一下嘴。你個男人婆,手里有幾百萬了吧,還瘋狂的賺錢,你要那些錢干嘛?哪個男人不是見了你就嚇跑了?
「是啊,宋姐,他總是笑眯眯地看你,不像有好意。也怪啊,人家都希望手下的人才家庭和睦,他倒是暗示最好家庭關系不好的,還最好是單身的人才,沒見過。」
綠燈了,宋小姐啟動了車子。
「他以為年齡大的過得不幸的員工更有認同感?」
「宋姐,真有可能呢。」
「這世道,什麼樣的蠢貨都可以當老總。不過這倆月我們可有的忙了。」
「忙怕什麼,宋姐從不會虧待我的——」
長沙的六月能曬死人。
建國安來到李子強的機械加工廠,沖著傳達室的一個老年人招了招手,就進了廠子。那老年人說,大教授,李老板一直在等你呢!
他又擺了擺手表示知道。
雖然是打的來的,可走到車間里時,不遠的幾步也讓他渾身是汗。若大的車間里空空蕩蕩,非常悶。李子強正在一個角落里鼓搗著什麼。
這個家伙的所有事情,五個朋友後來都知道了。剛開始時他還裝比,後來就像一個破竹籃一樣把什麼都倒出來了。
李子強從父親手里接過廠子時,固定資金也就五十萬左右,長期租用鎮子里的廠房。這些固定資產全是機械的價值。那時是機加工的ch n天,一直到2006年,每年都差不多是兩位數的增長率,加工廠工人有100多人,年營業額也差不多達到千萬了。最終手里大概有三百多萬的閑置資金。
李子強雄心勃勃地打電話對幾位朋友說︰「我要鳥槍換炮了!」
他看中了一套切削加工自動線,一千萬左右。他對朋友說︰「這就是從開機械加廠的小廠主向企業家發展的起點啊,等著吧,看我的大發展。」
他算了算,加上手里的資金,加上貸款,怎麼也能在2007年拿下。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來了。2006年,當地zh ngf 對工業園區重新規劃,需要他搬廠房。那時全國南北各地都在爭相新建工業園區。
地方zh ngf 鼓勵當地企業搬遷進入工業園區,然而那里是毛坯廠房,既不符合工業廠房的標準,更無任何裝修。地方zh ngf 當時承諾的是,各廠以租賃的形式搬入新廠區,自己支付廠房改建和辦公區裝修的費用,地方zh ngf 將在第一個租賃期,也就是5年到期後,將以適當便宜的價格把地皮賣給各個企業。而如果不搬遷的話,哼哼,有什麼麻煩自己看著辦。傳說當地的zh ngf 要用原先的廠房土地開發房地產,要建獨一無二的別墅住宅區……
說這話的是當地zh ngf 一把手,幾十家企業和李子強一樣,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只得同意遷入工業區。搬廠、改建、裝修,耗去大約300萬元資金,原先十幾年的積累幾乎化為烏有,更新生產線的計劃無限期擱置。
同時,李子強同宋士達一樣遇到了通脹,原材料價格大規模的上漲,還有人工荒的問題。
為了留住工人,李子強把工人每人平均加了10%工資。一線工人平均工資為1200元/月,二線為800元/月。一個月做滿20個工作r 之後有每天100元加班工資。廠里是免費吃住的,四人間宿舍,一天三餐。
說實話李子強也認為這些都不多,但在2007年隨著石油和鋼材原料的持續上漲後,2008年的經濟危機又接踵而至,訂單急劇下滑。
最後李子強挺不住了,也裝不下去了。他對工人們說︰「兄弟們對不起了,這兩年開始還能給大家漲點工資,可現在……連維持下去都難了。」
有工人說︰「李老板,我們都是打工的人,見過的老板多。你算是夠仁義。別的不說了,我們不要你的遣散錢。」
李子強把工人裁減了一半,盡量把老工人留下。
今年,2009年還沒過二個月的時候,全國大面積的小企業倒閉的浪ch o襲來了。做過機械企業的可能知道,這個行業資金充沛率要求極高。拿到一個訂單,人家什麼都還沒付,就需要墊原材料費,各種原材料先進入、出產品、送貨,最後人家可能還是給你一些承兌匯票,需要一兩個月後才能兌現。在這個高通脹、高利率的年代,其實就是在原價上打了個折扣。以前這樣的訂單,李子強都是咬著牙接下來,可一到2009年,這樣的訂單都接不到了。
李子強想不起給誰打電話,最後選了建國安。誰叫他是當教授的呢。他苦笑著對建國安說︰「建人,我真堅持不下去了。」
在電話里,隔著千里,建國安都能听出他的話中充斥著濃濃的失意。
「李子,你振作起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小小的挫折就打倒你這個大企業家了?我還正想跟你入股呢——我手里有五萬,入你股,多少算我點股份,說不好你以後能成為中國的克虜伯,我跟著賺點。」
「我說了多少遍了,克虜伯是軍工,我這是機械加工,業務方向不一樣。再說它六十年代就倒閉了。哎,別說,這還真有象征意義。」
「你懂個屁的象征意義!都是搞機加工的,沒啥區別。我鐵定入股了。」
「你啊——」李子強心頭一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直沖著手機喘粗氣。
宋士達知道後,在電話的那一頭大罵個不停︰「你個臭李子,當初我向你們借錢的時候,大家剛起步都困難,听說你把進料錢挪用了一部份,差點耽誤了生產,挨老爸揍了吧。發仔跟本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擠出來的,他平常都去爸媽那吃飯。大鳥根本就是靠工資攢的,剛剛進到生意行業中,他連別人給他顆煙都要想想抽還是不抽。建人做教書匠,一個月那幾個工資,看著都丟人,他拿出一千來費事極了。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提過一個謝字了嗎?
現在你有點小小的不順心就想放棄,你他媽的知道我當初為了接訂單都差點給人家跪下了!你見過一個土鱉是怎麼折磨我的嗎?一杯白酒下面壓一張紙條,告訴我,那是一百件工裝。我連喝了十杯!想听我痛說家史嗎?好了,我不想再說,那條什麼——削切加工自動線趕緊訂下來,我去貸款,算我股份。」
「是切削——」
「管它什麼!我只知道機械加工一定比服裝加工更有前途,可算找到轉行的契機了。你三天之內一定訂下來啊。我這兒正有事情。沒時間和你廢話。」
扣死電話,宋士達仰面靠在老板椅上,不知為什麼,他想笑又想哭。自己淚盈盈的,卻又想起小馬哥,感覺很爽。他剛沉浸在幻想中不多會兒,大鳥來電話了。
「大使,我也知道李子的事了。我剛才給他打了電話。你幫他的事先停一停。這里不是一兩條生產線的問題,是整個大環境下的小氣候問題。電話里我不能說的太詳細,國進民退你明白嗎?這半年我可能有一個好項目,做好了比在國內苦苦掙扎好。等我們聚會時再說。」
「大鳥,我也覺得不正常,那個他出台了好多自廢武功的政策——」
「好了,聚會時再說。」
拯救機械加工廠廠主李子強的行動暫停後,李子強的廠子依然不死不活的維持著。但他的婚姻卻維持不住了。
他的老婆是個有眼光的女人,當初別人介紹她和李子強認識的時候,她一天來他家好幾次,幫老人家做家務和聊天,深得他父母喜歡。結婚後,女兒出生,她把家里家外打點的井井有條,同時把著工廠的財政大權。
按理說這是個可以幸福完美過一生的女人。可李子強卻和她沒有話說,倆人的感情越來越淡。原本女人懷疑他外面有人了,但無數的事實證明沒有。倆人**的次數呈等比樣下降。
2006年的時候,倆人大吵了一頓。老婆堅持要拿出錢來炒房,一次就拿出70萬來,在長沙買了兩套房,很是讓李子強惱火。
「你他媽的听你弟弟撮合,一天天地說炒房。!拿人住的房子來掙錢,缺德不?」
他的老婆笑道︰「你那渦輪和蝸桿不是給人用的?法蘭和卡坐不是給人用的?不也是掙百分之三十的利?不管缺德不缺德,能掙到錢就是好樣的,就是好貓!」
李子強無語。
2008年,他老婆瞞著他貸款80萬買了處門市房,等手續完事後才告訴他。正為廠子前途愁苦萬分的李子強火冒三丈,廠子都這個樣了,臭女人你又讓我背上了貸款!
那陣兒李子強正想向銀行貸款,可這個時候房地產業正在興起,銀行傾向他們,不屑于李子強這樣的微小企業。李子強去談貸款的時候竟然安排個當臨時工的小妹妹和他談,真是談你妹啊,雙方都不知道在談什麼。她只會說,您有抵押嗎?
有朋友介紹私人貸款,可他一听是百分之四十的利息,立刻拒絕了。這不是貸款,這是毒藥。
沖動中,他動手打了老婆一個耳光。說實話,他收著力打的。可他擺弄鋼鐵件的手勁小不了。老婆的半面臉當時就腫得高高。
老婆捂著臉,眼神透著y n冷︰「李子強,我嫁你十五年,女兒十四歲了,今天這耳光就是代價嗎?」
李子強的喉嚨動了動,想道歉,又強忍著不說。
「李子強,你喝醉的時候,說我俗不可耐。是,我沒有你清高,沒有你在大城市上過大學的人有文化,沒有你有一手的好技術,可是你能掙來錢嗎?一個男人掙不來錢你還牛逼!
06年我買的兩套房,現在翻倍賣出去很輕松,剛買不到兩個月的門市房立刻漲了百分之二十,還馬上就要租出去。當初你要是听我的,買上十套房現在會是什麼樣?你馬上向我道歉!」
「滾!」李子強只說了一個字。兩人的婚姻終于走到了頭。
感謝所有幫助過我的朋友,在新書榜,我排第四。沒有了你們我啥也不是。躬身向朋友們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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