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花汀草,蓬萊清淺,夢回仙境,玉竹扶疏,花粉飄零,又是一個桃花爛漫的季節,桃林深處,人影卓然而立。愨鵡曉393710
「風兒?」那聲音似無比熟悉,溫柔,而又有一分猶疑。
北塘春風轉身,夏姬看著她,退下了,北塘春風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沐白衣,應道︰「是我,你來了。」跨過腳下蜿蜒的藤枝,上前幾步,走到了他的身後,這些日子,推他已經成為習慣。他依舊是精粹端美,如冰壺澄澈,她知道離別將近,怕他傷感,這些日子,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不知道怎麼開口,竟是率先慌亂起來︰「白衣,我……」
出乎意料,沐白衣給了她一個極其開朗的笑容︰「要凱旋回國了是嗎?祝賀你,海域的女神,大越無尚尊貴的皇後。」
北塘春風看著他,除了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謝字,太見外,他為她又豈是一個謝字可以解決的?若不謝,她也沒什麼能報答他的,本想看著他雙腿好了再離開,可沒想到,這麼久了她悉心的伺候,每日施針按摩,他還是沒有站起來,這一生,真是虧欠他太多。
將他推到一株繁茂的桃花樹下,粉紅的花瓣不時飄下,落在兩人一白一紅的衣衫上,煞是好看,北塘春風走他的身後走到他的前面,坐在離他不遠處,與他平視,愧疚的看著他輪椅上的雙腿,心里一陣酸楚,好好的一個男人,若是再也站不起來了,那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不能再多呆幾日了?」
北塘春風愧疚的搖搖頭,她也想多呆幾日,可昨日南宮玉皎派回去傳遞消息的人回來了,說潛兒和蕭輕晚弄的水火不容,就連跟珍美人的關系也很僵,潛兒如今除了上朝每次都待在鳳儀殿誰也不見,誰也不理。她知道父親不會真心幫潛兒,南宮玉皎擔心潛兒,她比他更擔心。
這一切真是太亂了,大越海域,她都要操心,卻又都弄得一團糟,總是看著關心的人受到傷害,潛兒才那麼小的年紀,他應該高高興興,無憂無慮的活在民間才對,可她,自私的將他帶回了皇宮,如今讓他小小年紀一個人在那麼多老狐狸當中周旋,身邊連個至親的人都沒有,他小小年紀,怎麼受的了?還有沐白衣,再看看他,白衣飄飄,面如涂玉,但看上半身,風采依舊,可再看下去,竟是一雙不能動的雙腿,一個個在意的人都受著如此的折磨,讓她情何以堪?
想著,不由的掉下了眼淚,也只有在沐白衣面前,她才會展現自己小女兒的一面,掉眼淚這種戲碼,不是在誰面前都能上演的,也只有在沐白衣的面前,她才敢放肆的掉下眼淚。
看到北塘春風痛苦自責的眼神,沐白衣心疼看著她,再也忍不住,緩緩的起身,走到她面前,遞上了帕子。
北塘春風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驚的說不出話來,忘記了接帕子,他竟然能站起來了,還能走路,愣愣的也站起來,看著他,剛要說話,他已用溫熱的手指撫模過她的唇,擁她入懷,良久,放開她道︰「一年了,我天天都會夢見像現在這般,站在桃花林里,靜靜的抱著你,今日終于得償所願,卻不曾想,又是離別時,風兒,上一次離別,你給我希望,我滿懷希冀的等了一年,雖然等來的是你已經嫁人的消息,但是,我畢竟見到你了,這一次,此時一別,可還有再見的機會?」
她語塞,轉身背對著他,不敢看他那雙期盼的眼楮,她們可還有再見的機會?深宮苑闈,侯門一入深似海,她們再無機會再見。
見她不開口,沐白衣一笑,接言道︰「沒關系,兩次都是你來海域,下次我去大越找你,我去找你兩次,我們就可以再見兩次,這樣就扯平了,以後就誰也不欠誰的了。」
北塘春風看著他裝的若無其事,燦若春風的笑臉,她笑不出來,對他,她終是有著虧欠的,可他還如此對她,他說,他去找她兩次,便誰也不欠誰了,其實,北塘春風知道,這一輩子,她都欠了他的。這樣想著,眼淚流的更凶了,轉過身,快步朝他走過去,說不出話,沐白衣張開手臂,一把將北塘春風抱在懷里,呼吸溫熱的唇不斷的輕觸她的鬢發,北塘春風抬頭,半開眼楮叫道︰「白衣?」這樣的親密,除了南宮玉皎,跟別人她竟有些不習慣,何況左右還有小鸞和小瓊跟著,她可不能落個水性楊花,對不起南宮玉皎的名聲。
北塘春風從他的懷抱掙月兌出來,又退到了他的身側,不再說話。
沐白衣猛然醒悟,轉眼看著滿樹的桃花︰「你還是那麼厲害。」
北塘春風強打著笑容調侃︰「白衣,我可一直都不是好欺負的。」
「風兒,陪我再走一遭桃花林吧?」沐白衣輕聲央道,「這是我一生的夢想,每年桃花爛漫的時節都與你走一遭,現在看來,這是最後一次了。」
北塘春風點點頭,這滿樹的桃花,見證了她和白衣的相逢,那麼,也由它們來見證他們的離別吧?
見她點頭,沐白衣帶著她邊走邊聊,漸漸的走入了桃林深處,溪水在這里變緩,紅萼花開,露凝清香,沐白衣驀然停下。這是桃林最僻靜的一處深凹,路途最遠也最偏僻,桃花卻是最絢爛,別別處開的都要繁華炫彩。
沐白衣的鳳目滿是比劍門更深的皺眉,北塘春風叫了他幾聲,他的眸子才轉向她︰「風兒,你知道嗎?……這里……本是我打算在這里給你一場永世難忘的大婚的,這滿山凹的桃花,只有你才配的上……」
身心的雙重折磨,沐白衣的顴骨都瘦削下去了,鳳眼下有些發青,他的臉上醞釀著一場風暴,但最終吐出來的卻是支離破碎的語言︰「風兒,我該怎麼辦,沒有你,我該怎麼活?我本事寂寞之人,我欣賞任何一個女子,卻從不愛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我以為,我一輩子都會這麼孤寂下去,可老天爺讓我遇上了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救贖,這輩子,沐白衣非你不可,可是……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看著沐白衣傷心的樣子北塘春風也很難過,但她告誡自己,長痛不如短痛,她只能裝作無情,沐白衣接著道︰「風兒,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沒有生在大越,怪我自己不是南宮玉皎……」
听著他的訴說,看著此刻小男孩一般傷心的男人,現在他跟平時指點江山的沐白衣簡直判若兩人,他哽咽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北塘春風雖然強悍,卻也是肉長的心,她看著他,視線漸漸的模糊︰「白衣,對不起,你忘了我吧……」
桃花凋落,直順流北方飄去,殷紅盡頭,不知在何方,而此情,此溪景,此淚,唯留青青花萼,還有一段永遠抹不去的的記憶。
草木猶如此,沐白衣一個有血有肉的男兒,又該情和以堪?
沐白衣抹了一把淚,抽噎一下︰「別說了……你的一切,我都了解,去年的那個時候在桃林,在海域,你是願意接受了我的,後來,你嫁給了南宮玉皎,我知道,你是為了家族的利益,但是,後來,你愛上了他,我理解,我若是個女人,我也會愛上他,你沒錯,誰都沒有錯,愛情里哪分得清楚誰對誰錯?我不恨你是愛上了他,但我恨我自己是當時沒有緊緊的抓住你。」
听著他是訴說,北塘春風無奈的說道︰「白衣,忘了我吧,就當那是一個美好的夢吧,這次離開,我永遠不再踏入海域一步,你也不要去找我,找個值得你守護的女人,好好去愛她。」晶瑩的淚,在她的好看的眼眸內打轉,打濕了木白衣的心。
沐白衣黯然︰「如今你身為帝國皇後,我能理解,風兒,我也想找個值得守護的女人好好愛,可老天只給了我一顆心,現在,這顆心里滿滿的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心里始終保持的一道淡淡的痕,與別人無關,你無需介懷,我對你的愛,絕不會成為你的負累,無論如何,我會等你十年,十年後你要是能幸福,我就離開,要是你不幸福……」他沒有再說下去,她們都明了。
「十年?我才十五歲,想到我將二十五歲,那好像真是遙遠到九重天的事情。十年後的沐白衣,一定還是一個翩翩美男子,可他定然不復現在的純美,為什麼她要苦苦的耗他十年青春?」沐白衣如此的執著,北塘春風兩耳充斥著他平淡但震撼的話語,呼吸都急促起來,稍加掩飾的走到樹下,假意看著花瓣,倒讓北塘春風害怕起來,她不想再耗費他的青春和感情。
可他說的沒錯,心里願為愛留一道淺淺的傷痕,這傷痕,與他人無關……
天色已漸漸便晚,沐白衣帶著她站到了桃花林的最高處,在這里,可以俯瞰皇宮全貌,曾幾何時,他曾想著,有招一日,他要站在話語的最高處像大家宣布,他有心愛之人了,他將不再孤單,可惜,這終究只是一個夢。
兩人站在高處,微風輕輕吹過,吹起兩人如紗的衣衫,白衣似雪,紅衫似火,一襲白衫一款紅袍,在山頂處迎風飄展,這是他們告別的最後一站,迎風而立,俊男美女奪人眼球,南宮玉皎站在院落里,看著並肩而立的兩人,兩人似乎也發現了他,相互對望,